首页 -> 2008年第5期
长调
作者:千夫长
舅姥爷说,好姑娘,不要哭了,我佛。原来拉西的女儿心肠像绸子一样柔软。那咱们回去吧。你不喜欢摔死兔子,咱们就不抓兔子了。
我正兴致勃勃,我说不回去,再抓几只。
雅图也不想回去,还要继续抓,但是不能摔死。
舅姥爷很认真,很犯难:姑娘又不让摔死,抓一些活兔子。怎么拿?
雅图说。抓一只就放一只。我们不要弄死它们,就和它们玩。
半天的工夫,我们已经抓到了十一只兔子,也放掉了十只兔子。今天的兔子很奇怪。什么颜色的都有。本来兔子的颜色是随着季节变化的。春天是土灰色,夏天是墨绿色,秋天是草黄色,冬天是草白色或雪白色。今天抓到的兔子却五颜六色。放第一只兔子的时候,图图要去追赶,被雅图打了一巴掌,它有记性了,再放,它只是看着,不去追了。只是有些困惑,不知道我们这几个人在玩什么游戏。
现在抓到的是第十二只兔子。雅图怀里抱着那只肥胖的白色兔子,双耳直立,一双眼睛像红玛瑙一样,楚楚动人。也可能是有舅姥爷和雅图在场给我壮胆,也可能是这只兔子的眼睛真的太纯洁迷人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动物的眼睛不害怕了。雅图说这只兔子就不要放走了。我要带回去养。
天很冷,很幽静,很纯美。吸一口空气进肚,很甜爽。
太阳照在雪地上,闪闪发光。折射返回的雪光刺得人眼睛生疼。雅图的红袍子,在洁白的世界里格外引人注目。就连火狐狸也嫉妒得在她的身边跑来跑去。
雅图发现了一个更大的雪包。从不同的方向竟然露出了五个黑黑的大圆洞。雅图兴奋得大叫,这里有一窝大兔子。她学我要把手伸进洞里去抓。图图跑过来拦她,还冲着黑洞呜呜地叫。
舅姥爷猛地冲过来,拽住雅图伸出的手,他推开雅图,很有经验地围着五个雪洞转了一圈儿,然后试探着把手伸进一个雪洞里,竟然拽出了一只狼崽。
雅图又喊,是狗崽。我说那是狼崽。舅姥爷也肯定地说:看这尖耳朵和黑嘴巴,肯定是狼崽,大狼八成就在附近,咱们没有猎枪,还是快走吧。图图见到狼崽,呜呜地叫着往后退。看我们惊慌失措地往回奔跑。它转过身来跑到了我们的前面。我帮雅图抱着那只白兔子,边跑边回头,恐怕有狼从后面追来。我知道如果狼追上来,肯定要对我这个抱兔子的人先下口。好在,舅姥爷故意留在我们后面保护,我的心里倒踏实一些了。我发现跑在前面的雅图,在雪地里奔跑的速度很快。后面好像真有狼在追她。图图在她的前面跑得更快。
回到家里黄母狗又开始下崽了,这是她当母狗以来下的第二窝狗崽。
狗一般都是晚上下崽,我很小的时候就问过阿妈为什么?阿妈说过狗不是人。白天害羞。
今晚狗下崽,我们家里喜气洋洋,几乎一夜都没有睡觉。舅姥爷是一个很喜欢狗,也很会养狗的人。从黄狗下出第一个小花狗崽开始,他进屋喝两口热酒,抽一袋烟,就要出去一趟,回来就抱回一只小狗。按照我们每年狗下崽的经验,我们知道晚上下崽,到第二天早晨,打开狗窝,就是一堆狗崽。舅姥爷说这样不行,有的狗崽会被压死。现在想想,确实有道理,我们的狗窝里也有过被压死的狗崽,我们就没想到这个道理。阿妈也没想到。
拿回来第七个狗崽的时候,阿妈说行了,垂觉吧。可能就七个,我看就胖起来七个奶头。
舅姥爷说:我摸了狗的肚子。可能还有一个小的。结果舅姥爷两次出去都是空手回来。我们已经困了,天也快亮了,鸡都叫了三遍。我们相信了阿妈的判断,因为阿妈毕竟是接生婆。舅姥爷不甘心,最后一次出去,竟然又拿回来两只小狗。 阿妈说:这回糟了,七只奶头,九个孩子,咋活? 我们都服了舅姥爷。虽然他摸狗的肚子说有一只。却下出来了两只。
舅姥爷问阿妈家里有菜窖没有?阿妈说有。
舅姥爷说,黄母狗下了九个狗崽很难得,现在出这个数也不容易,不想出个獒吗?
阿妈说造孽呀,不能这样,我于心不忍。
我和雅图就都来了兴致,问舅姥爷怎么出獒?
舅姥爷说,如果狗下了九个狗崽。把它们放进菜窖里,不喂食,让它们互相残杀吃掉。最后剩下的那只狗,就是獒。九狗出一獒,在过去那就是神犬。十匹好马也换不来。如果是三九天下的九个狗崽。出来的獒就更神了。
我很积极响应:那就马上把它们放进菜窖里去吧。
我拿来捡牛粪的大筐,就要往里装狗崽。雅图这回不和我配合了。她说:你是狼的心肠,怎么会舍得让小狗互相吃掉。
她又对舅姥爷说:老头,你说的话没有道理。小狗刚出生还没有长牙。怎么会互相咬死吃掉。你放在菜窖里,不都得饿死?我看一个獒也不会出,最后就成了九条死小狗。
阿妈说:雅图,不要叫老头,要叫舅姥爷。
雅图说:这么狠心的老头,我不想叫他舅姥爷。
我一下又相信了雅图刚才的话,是呀,小狗之间不可能互相咬死吃掉。我就问舅姥爷:你真的见过九狗出的獒吗?
舅姥爷说:还真的没见过,听的都是传说。据说,过去的查干庙里和僧王爷府里都出过獒。我们还俗的时候庙里还有一只。
我说:这个传说肯定是假的,不可能。
阿妈说:从前的事都有可能。只是咱们不能造这个孽。
舅姥爷说:这么喜欢狗,你们要是现在没有上学,过几天就和我走。我们家里有七八条狗,下的崽比这里还多,够你们乐的。我和雅图一听就高兴地嚷着要去串亲戚。但是现在不行,还要上学。阿妈也答应了,放了寒假,学校演出一结束,舅姥爷就来接我们。舅姥爷说他们家还有九个孩子,比狗都热闹,像狼一样狂野。
雅图问舅姥爷:那九个孩子放在地窖里能出獒吗?
舅姥爷没有回答,我看他的神色有点土色,好像雅图是母狼,要把他的九个孩子给吃掉一样。
我对舅姥爷家的九个孩子不感兴趣。我在旗镇领教过拉西叔叔家七个孩子的厉害。尤其是三扁头四扁头。现在想起那个屁来,我还恐惧、恶心。不过,我很想去走亲戚。去乌兰塔拉原始牧场。
舅姥爷走了,雪天里。我们每天走在东塔拉雪地的一条羊肠小道上,按部就班去上学,等待放假,等待舅姥爷来接。
第九节
马上放寒假了。舅姥爷还没来,学校组织了文艺宣传队。我和雅图就都参加了。可能雅图是从旗镇里来的。学校对她特别器重。整场演出十三个节目,五个节目里有她参加,当然由于胖。没有舞蹈节目。并且她还是演出的报幕员。我除了参加合唱队,还是校马头琴演奏小组的马头琴手。
演出那天却连续出错。早晨起来晚了,阿妈已经赶牧群出去了,没人喊我们,就都睡过了头。平时上课八点钟就要到校,我从未迟到过。今天演出,十点开始,可以晚点到校,结果越晚越迟到了。我和雅图在东塔拉跑步往学校赶。半路上,突然,她站住了,着急说有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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