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我的传销噩梦
作者:易成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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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那里眼泪鼻涕一把下,特别是说到她老母亲病重的时候,我在旁边扯了好几张纸巾都没能帮她止住眼泪。
但是我就想不通了,当时她说她老母亲87了,但是她自己顶多二十五六,难道中国遗传学有重大突破,六十多岁的老大妈还能怀孕生子?
大姐,拜托你用用脑子好不好!
由于上午配合这位刘经理出演了一场让人断肠的感情戏,获得了全家人的一致好评,特许我送那不用脑子演戏的刘大姐到门口。临走之前刘大姐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你很有悟性,应该能明白我们这样都是为你好,希望你能考虑明白。对不起,上午我失态了,确实是想起以前的事情很悲伤……”
我肯定地对刘大姐说,“大姐你慢走,我一定认真考虑,不辜负您对我的期望。”然后用类似蜡笔小新的那种热情而诚挚且饱含深情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不好意思。
她走了之后,我扭头就去了厕所。
在厕所里捂着嘴狂笑一通之后,我趴在门上听外面的谈话。大家都说:“还是刘经理有本事,这么烈的主,谈一次话就搞定了……”
想搞定我,没那么容易咧!
下午来了一个矮矮瘦瘦的男人,估计连衣服一起都不到100斤,也是个经理。我一看机会差不多了,就装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们都以为我被上午刘大姐的谈话打动了,都在窃喜。随便应付了那瘦子之后,假装送他到门口,还跟他握了个手。然后顺手一把,把那男的推倒在地,夺门而出。
但是我忘记了中国有句老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在我冲出门的那一刹那,他们对着楼下喊了一句,“人跑啦!快堵住!”
我们住在5楼,从5楼跑到一楼估计需要十几秒钟,而在那种逃命的情况下,速度会快大约1/3。但是我才跑到2楼,就已经被一楼的人堵在墙角了,十多个人一拥而上,把我抬了起来,扛上了5楼。
上楼之后满以为要被毒打,或者饿饭,再怎么着也要关个小黑屋什么的。但是什么都没有,只是那徐老大徐家长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你要真想回家的话,过几天就放你回去,何必这样呢?”反倒是长期摧残祖国花朵、长得像地主婆的副家长结结实实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甚至威胁我,“今天你在这里消失,明天出现在×江里,没有人会问为什么,每天×江里都捞起来几百具尸体,不少你这一个!”
说实话,当时还是很怕的,万一真的出现在×江里……我还没结婚啊,我还是处男……
6月30日
由于前一天的逃跑事件,他们对我看管得甚紧。
照例是学习——谈话——吃饭——学习——谈话——吃饭。
下午又一位经理找我谈话。内容还是老生常谈,一点新意都没有,经常是他说上句,我就接下句,搞得他很没面子,最后郁闷地走了,我再一次获得了谈判的胜利。
送走那位经理之后,我开始习惯性地站在窗口发呆。他们已经不让我去阳台了,那里属于危险地段。
我那哥们走进来,问我谈得怎么样,思想有没有“进步”。我没有理他,拿出最后一根烟点上,问他:"我是什么时候来的?"
“25号。”
“那今天是第几天?”
“你不要管今天是第几天,只要你能好好认识我们这项事业,多花点时间是值得的!”
我知道跟他谈下去也没有结果,丢掉烟头,喷出最后一口烟,说:“我也不和你多说,明天下午6点之前我出不了这间屋子,我们以后连兄弟都没得做!”
直到这个时候我还在给他机会。
我真傻,真的!
那哥们什么都没说,走了。
7月1日
正中午的时候我那哥们找我,跟我说,下午有点事要出去,回来就安排你的事。
我说,还有6个小时!
说完他就走了。谁知道他这一走居然走了26个小时。
下午吃饭的时候我问他们,王××怎么还没回来啊?他们告诉我,他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说什么他现在做大了,要去开一个新家,做家长去了。我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马里亚那海沟。
晚上他真的没有回来。我找到那个徐家长,跟他说,“今天已经满一个星期了,可以放我走了吧?”徐家长说,“你现在是我们的重点培养对象,在你认识清楚之前,还不能走。”
“那什么叫认识清楚了呢?”
“你了解我们这里网络销售的真正概念吗?”
“概念是……(以下省略300字)”
“你知道我们这项事业的意义吗?”
“意义是……(以下省略600字)”
“那你知道我们这边的利润是怎么计算的吗?”
“利润是这样……(以下省略1200字)”
“那你既然知道这项事业的意义和利益,为什么不做呢?”
“不想做就是不想做,没有什么为什么。”
“那你还是对我们这项事业不够了解,还需要继续学习!”
就这样,我被继续非法拘禁。
7月2日
反正走不了了,那个垃圾又玩失踪。烦!
烦也没用。
有句老话,生活就像被强奸,既然不能反抗,就学着去享受吧!
下午三点多钟,那垃圾出现了。
他走进来,跟我说,“别想不开,试着真正地去了解它,认识它。”
我说,“去你妈的,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
话才说完,就有人来找我谈话了。来的还是那个演戏不用脑子的刘大姐。不过这次演的是周立波的著作《暴风骤雨》。
进门之后就开骂了,说什么我不识抬举啊,给脸不要脸啊。我真正明白了别人说女人和男人吵架,就是手枪和机关枪的区别,这个何止是机关枪,简直是机关炮,还是那种自动添装无限供弹类型的。口水之盛,前文所提猛男都犹有不及。我没有理睬那骂街的泼妇,扭过头去看那树,那鸟。
骂人是很费力气的,不然也不会骂到脸红脖子粗这种境界。刘大姐不歇气地骂了大约50分钟,停了下来。我一见她停下来直喘粗气,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大姐您先喝杯水,慢点喝,别噎着,喝完了您继续,我听着呢!”
也不知道她这副凶巴巴的模样是装出来的还是怎么的,她喝完一杯水之后,平静下来了。我知道她要说什么,我只说了一句,“你不要多说了,我是不会做的。”
她听了,站起身就走了。
7月3日
由于我出奇配合的表现,他们决定带我外出放风。
说是放风,其实就是从一个拘禁地点转移到另外一个地点,然后再转回来。
出了门,两个人一左一右夹着我,间或改变姿势成一前一后。由于之前有逃跑事件发生,所以两个人表现得很紧张。我笑着对他们说,“不要怕,我又不跑,老子就是要看你们关我到什么时候。”
那两人还是小心谨慎地包围着我。
到了之后,一进门,就看到那些人坐成一圈在开联欢会。原来是有新的傻子跳进了火坑。那一家的家长给我介绍,首先介绍的就是那跳火坑的哥们。我定神一看,然后捂住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满屋子的人都安静下来,整间屋子就只听见我的狂笑声。随即,那哥们也狂笑起来,笑得大伙都莫名其妙。
原来那跳火坑的傻子是我大学的同班同学,虽然交情不咋地,在一起也斗过几次地主。来广州之前大家本约好一起来的,那哥们说要过来这边面试,没等我和我同学,自己一个人放独镖,先跑过来了。难怪我们怎么都联系不上他,原来是跳火坑了。多么有前途的一个小伙子啊,斗地主的一把好手,就这样被毁了。
之后他们说既然来了就要表演节目。我也不是胆小的人,好歹也见了那么多的主任经理,更何况这个时候也不是要面子的时候,就勉强唱了一首张学友的歌。唱完之后不得了,他们都说唱得好,要再来一首,然后是再来再来再再来,一晚上就变成我的独家演唱会了。唱到最后不行了,唱不动了。我那同学摸上来搞了一句,“行啊胖子,没想到你还有这手绝活啊!”
回去之后徐家长对我积极参加体系活动表示赞赏,但是我却很懊恼,刚才回来的时候忘记去买几包烟了。
7月4日
鉴于头天晚上的良好表现,主管该家庭工作的直属经理批示,可以带我去参加当天在番禺大夫山上举行的登山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