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1期
我的男友要捐肾
作者：香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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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我的眼泪止不住，我又去摸他的脸，我受不了了，如果这时给我一把刀，我可能会割下自己的手腕。哥出现了，带走了我。
哥拿走了我的手机，他怕我忍不住打电话。半夜里，好几次，我都想出去打公话。
这是我最痛的一次，从没有这样痛过。理智上我明白我必须分手，可我就是舍不得，舍不得啊。
“我最困难的时候，你要离开我吗？共渡难关好吗？我会用一辈子报答你的，对你好的。”
“我承认我这样做自私。可是我只能这样。”
“你不爱我了吗？”
“我是凡人，我不能只靠爱活命，我要健康。我要我的男人完整。”
“医生说人只需要一个肾就够了，影响不大。”
“可是，可是我赌不起，赌不起，我不要提心吊胆一辈子。”
他，沉默，沉默很久，用手抱着头、埋着头。又激动、很快地说着话，脸扭动着。说其实他也很怕，很怕一生就完了。可是他全家求他。他想我跟他一起走，所以向我求婚。想拉着我的手，他会有勇气。没有我，再没了肾，日子怎么过？吼我，我都要割腰子了，你还伤害我……你就不能为我想想吗……
到最后他也没有同意分，说他要静一下。问我，有挽回余地吗？我说决定前很痛苦，最痛苦都忍受过来了，不会再回过头来犹豫。他问我如果他不献肾，我是不是就不分了。我说你可以不捐吗？他沉默。
一夜无眠，现在胃还疼，也许是为他疼。
也许这25年太顺利，从没有这样痛过，这样痛到骨髓深处。
中午吃了很少一点，睡在床上发呆。觉得昨天最后，男友好像决心动摇了。但只是自己瞎猜。到底是不是，会不会改变主意，不知道。如果他改变主意，那他肯定会要求我不分，我该怎么办？想着想着睡着了。可能是几天没睡好的原因，直到晚上快七点才醒。哥哥准备好了晚饭，坐在房间里等我起床，我醒后，他出去微波炉热饭菜。也许是睡好了的原因，晚饭我吃得还香，不过也有可能是哥哥做的菜比较对我的胃口。
吃完饭后，哥哥告诉我，男友打来过电话。他没有接，后来关机了。现在没开机。我有冲动想开机拨回去。但知道哥哥会拦阻我，也知道他是对的，没有那样。
男友捐肾不是最佳选择，还有更好的办法。这个观点，我几次跟男友说过。但他不接受，而且态度强硬。他家里也不听我的，要我理解，说要救命，其他顾不了，还说我不能只考虑男友一个人，救命第一。我跟他们交流的感觉是：他们的想法已经固定，我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总觉得是我自私。而且不愿听我说，我说话时他们就打断，就反复重复他们的那几句话，说过来说过去，缠不清。
所以我昨天没有提，因为他说那是他的决定。我只能根据这个决定来作自己的决定。
去辞职。上司挽留后同意。公司的规定，辞职必须提前一个月，如果要马上离开，就要赔偿公司一个月工资，当月工资也没有了。我不想拖太久，准备立即辞职。这两天把工作交接了就可以离开了。
哥哥过来陪我吃饭。我对他说了房子我打算只拿15万回来，哥哥开始不同意，后来见我哭了，就说随便我了，只要我和前男友断干净，钱都无所谓。哥还说如果爸妈问起的时候他帮我说话。
哥哥看到我手上的钻戒（前男友送给我的），说：“把它交给我，我帮你处理好吗？”我答应了，哥从我的手上把钻戒取了下来。
刚才前男友的中学班主任林老师给我打电话，说想和我聊一聊。我刚才对她说，我还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如果有时间就给她打电话，我想和哥哥商量一下再答复他，哥哥说没有必要见。
林老师是男友在县城读高中时的班主任，一位慈祥和蔼的退休女教师。男友读书的时候，林老师对他的帮助很大，男友每年放假都要去林老师那里几次。后来林老师搬家到重庆主城，男友去得就更频繁了，还经常带着我去，林老师每次都很热情，我也很喜欢她。
我可以让林老师把我劝男友不要捐肾的信给男友带去。信中，我为分手的事向他道了歉。
昨晚我和哥哥买了丰厚的礼品去看林老师，本来我说随便买点东西就行了，哥哥却说我这是请林老师帮忙，理应送重一点的礼。
寒暄一阵后，林老师谈到正题：
“你男友是个好孩子，从他高中开始我就看得出来。他将来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他很爱你，昨晚到我这里来，说到你们分手，他还哭了，我从没有见到他哭过。”
“他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那是他亲弟弟啊。”
“你就算要分手，也不要现在分，等他手术康复后，再分也不迟。现在分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怎么上手术台啊？”
等林老师说完后，我哭了，我说：“我也不想分手，可我有什么办法，分手我也难过得要死。”林老师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劝我再考虑一下。
接着，我开始求林老师帮忙了，求她一定要阻止男友捐肾，把我咨询的对捐肾一事的看法一股脑倒给林老师，还把我半夜写的信给林老师看，并请她转交。我对林老师说：“在我男朋友心中，您就和他妈妈一样，他现在遇到这个难题，您就把他当作您的儿子一样引导、教育。他的爸爸妈妈没有什么文化见识，只知道救一个儿子，不知道这是在害另一个儿子，您一定要帮帮他，劝他去买肾，买肾的钱我来出。”林老师答应了，她的眼眶湿了。
后来我和哥哥离开的时候，林老师送我们到家门口，我对林老师鞠了一躬：“林老师，这件事就拜托您了。”
从林老师家出来，我实在忍不住了，又伤心地哭了起来，哥哥拥我入怀中，没有说话，让我一直哭。终于我哭够了。看到路边的夜啤酒，拉着哥哥喝了起来，还不过瘾，又去了一家酒吧喝红酒，哥开始劝我不要喝那么多酒，我说，你就让我醉这一回吧。后来喝吐了，走路一偏一倒的，可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心里更难过了，大哭。
辞职手续很顺利地办完了，档案和户口的手续也办完了。哥哥与男友也和买主谈好了房价，明天要去开发商那里签协议更名。价格是男友最后拍板的，我们净得42.6万，价格是否合适我也不知道，可能由于男友着急卖，没有等到好价钱吧。
林老师给我打电话，说她今天和男友谈过了，把我的信转交了男友，并转达了我愿意出钱买肾的意思。可男友还是坚持要捐，他咨询了不少专家，认为捐肾影响不大，还特别提到那位NBA球员，而对弟弟来说，亲人活体捐肾对他的康复大大有利，对男友来说，也就是挨一刀而已。
林老师又到男友弟弟所在的医院和男友的父母谈过了，同样无效。而且林老师已经将分手的事告诉了男友的父母。
回到旅馆，男友来了，他进门就抱着我，紧紧地抱着我，好久都不放开。我想挣脱他的怀抱，他用哽咽的声音说：“让我抱抱，好不好？最后抱一抱好不好？”
终于结束了拥抱，他却盯着我看，拉着我的手，说：“林老师把信给我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我知道你是爱我的，还肯出钱买肾，可我必须要把肾给弟弟，这样手术的成功率会高很多，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这么做。其实自从弟弟病了，对肾移植我一直在研究，可以说和半个医生差不多了，有什么利弊我都知道，你就不要为我担心了。分手我同意，我也不想拖累你，但我还是要说，我爱你，非常爱。”
男友还有一句话：“弟弟的手术拖不得了，越早手术越好，透析时间长了，手术愈合会差一些。手术基本上定好了，就等我卖了房子交钱了。”
我见他心意已决，没法再劝他了。
然后他再次拥抱我，转身离去。
上午，我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告诉他们我想把房子增值部分赠送给男友，爸妈同意了，但要求我拿到15万后，马上汇到妈妈账户上，我答应了。
哥哥陪我去签协议，到那里看到男友，他看着好憔悴，我进去后，他一直看着我，没有说话。
本来谈好我们净得42.6万，买方找了一个理由坚持要我们再减4000元。男友问我什么意见，我说你决定，他说他急着用钱，还是卖了吧。这样42.2万成交，然后和买方、开发商、银行等办了手续，买方把钱通过银行转到我的存折上，然后我马上电汇15万元给妈妈，剩余的钱转到男友银行存折上，对他说：“我知道你家现在很需要钱，这六万多是我赞助你弟弟治病的。”男友推辞了一下，看我态度坚决，也就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