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遭遇新闻骗子
作者:杨 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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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张去把钱直接交到沈梦的老婆手上,免得我说不清,我还是留了个心眼。但过后一想,还是不妥,我这个人也是太实在了。沈梦拿钱,要我打收条算什么事?而且,他不让张积明见他老婆的面,将来,他要是耍赖,诈我说我把钱没给他老婆,那我就有口难辩,越想越不对劲,沈梦如此做事好卑鄙、好阴毒,想把别人也套进去。幸好我们三人在场,免得落下后患。
沈梦的老婆拿了钱后,沈梦也不再三天一个电话两个电话地催了。倒是张积明越来越多地催起来,问沈梦什么时候带人来。因为沈梦对我、对张积明承诺一个星期之后来,一个星期眼看过完了,我对张说:“你直接同沈梦打电话嘛?”他说:“沈梦关机打不通。”我一试果然关机,我有些慌了,这沈梦怎么一拿到钱后就躲起来了?最后一个月,他不仅是关机,而且是显示停机了,我一下子傻了眼。我抱着一线希望再试,再打还是停机,打他老婆的电话,也是停机,我现在对沈梦一点线索都没有,他这样消失了,我上哪儿找他去?
如果沈梦一旦失踪,张积明肯定会找我的,我会不得安宁。一时间,我急得快要休克,瘫软无力。尽管没有希望,我还是天天打,希望奇迹出现,能得到他的音讯。自此,我天天跟沈梦和他老婆打电话,尽管是停机,也每日成了我的必修课。但沈梦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音讯。
果然,正如我料到的一样,张积明找我来了,他肯定也在每天给沈梦打电话,催他什么时候带人去采访。一旦沈梦断了线,他肯定要来找我,因为他是通过我认识沈梦的。我只好稳住张积明,我说我也在天天打电话,他肯定是到好远的没有信号的地方采访去了,我们再等一个月,如果找不到他,我们就直接到北京中央电视台去找他。
之后,我每天频繁地给沈梦打电话,又更加频繁地接张积明的电话,我每天干什么事都不安心,简直有点精神失常,沈梦这狗日的把我害惨了、拖垮了,我每个月的手机费都是四五百,因为我接张积明的电话要付费,有时手机停机我必须立马去充值,张积明联系不上,肯定认为我也躲了,就会找上门来。我现在是想躲也躲不了,想求得安宁也没法安宁。
三个月过去了,沈梦一直没有出现,一直联系不上,张积明等不及了就找到我,威胁我说,要是再找不到沈梦,就要我退他3万块钱,我要是退不了钱,就请人搬我家的东西。我怎么可能退他3万块钱,就是退得了,钱也没有给我,岂不退得冤?再说,人家找我也没错,钱是通过我交给沈梦老婆的,况且还有我打的暂收条,现在人家找不到沈梦夫妇,不找我这个证人找谁?沈梦这天杀的,自己昧良心黑别人的钱,竟然把我也套进去了,下次再见到他,我真要杀了他狗日的才解恨。
那一段时间,我寝食不安,度日如年,什么事也没心思干,头发都急白了一半,尽管我找不到沈梦,我还死马当做活马医,天天给他打电话、发信息。三个多月的时间,我搞得筋疲力尽,我也被他逼到绝路上,给他发了一条恶毒的信息,他用的是什么人工秘书台,试试看,我发“沈梦,你为什么要躲我,再不答复,我同老张就要到中央电视台门口截住你把你杀掉,或者到中宣部告你。”果然,这一招有神奇效果了,在人间蒸发了三个月的沈梦来了电话:“实在对不起,这段时间我确实很忙,开始一个月,我在山西媒矿采访,后两个月由于在闹非典,我们不能出门,所以,你打电话找不到我。等非典过后,我们就来采访,你不要着急。”我又告诉他:“你自己同张积明联系一下,让他好放心,免得他天天逼我。”
我同时也很快把找到沈梦的消息告诉了张积明,他也轻松地舒了一口气:“找到沈梦就好,你再催催他,不能让他再躲了。”这之后,我便扳着指头算时间,头发白了一层,风火牙痛也急得发了,我不敢天天催沈梦,怕催得烦了,他又从人间蒸发了。我差不多一个星期打一次电话问候一下忙不忙,他这回没有躲我,每次电话都接了。
谢天谢地,沈梦终于给我来电话说,他近两天要来武汉跟我见一面,让我放心。我便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他的出现。两天后,他果然打电话来:要我到科教大厦来见他。我立马搭公交车去会他。他同他老婆在一起,若无其事地像旅游度假一样轻松,没有我想像的那样带一种恐惧状态。他说:“最近一段时间还来不了,要等非典过后。”“那什么时候来?”我急切地问。“说不准,听通知。”“那张积明总在催。”“不理他。”“你说得轻巧,你手机一关,可以躲起来、可以不理他,但我行吗?他老是来找我、烦我,你知道吗?我的生活、我的创作都受到了严重干扰,甚至全搅乱了。”
我越说越气愤,竟然控制不住激情。他却淡然一笑:“小家子气,好像我把他的钱骗跑了一样。”“他肯定是这么认为的。”但沈梦却轻描淡写地说:“办大事的人怎么沉不住气呢?”不知他是说我还是说张积明。看来,他是办大事的人,我们都不是办大事的人。“你最好是把手机打开,让张积明直接同你通上话,那他也不会这么着急。”然后,我急切地又同张积明通了电话,报告了见到沈梦的消息,他说,他也同沈梦联系上了。看来,他给我天天打电话的时候,也同时与沈梦天天在联系,沈梦害得一圈人都心神不安,他却一点愧意都没有。
我们等啊等,又是两个月过去了,简直度日如年。好在能同沈梦联系上,张积明不再天天电话催我。这个事前前后后沈梦已拖了近五个月,忽然一天,沈梦通知我们说,《焦点访谈》的记者三天后来,先到河南信阳刘老板和张老板那儿去采访,要我们到信阳那儿定最好的宾馆,差了他们不住。我于是搭车从武汉回到大悟县大新镇,找到张积明,说中央台记者三天后来,张积明还不相信是真的,他认为沈梦还在哄人,他叫沈梦哄怕了。他说:“不急,还有几天嘛!来了再说,订了宾馆他们不来,我们岂不是花冤枉钱?”第二天,沈梦又来电话说,我们已上了飞机,三个小时到武汉,要我们找个车到天河机场接他们。我们找了一部出租车赶到天河机场,在出站口等了一个小时,又等了一个小时,一直没见沈梦他们的身影出现,我急急地打电话问:“你们在哪里?”沈回电话说:“我们已被别人接走了,可能还有别的事要办,你们回到大悟听通知。”
我们又等了两天,沈梦没来电话,我打电话问他,他说他们又到了恩施。怎么又跑到恩施去了?我认为沈梦又在耍花招,但这回张积明很冷静:“既然他们来了,反正我们再等两天。”第五天,沈梦来电话说,车的事你们不管,你们直接到信阳去,叫当事人做好准备工作,千万不要到那里去,我们下午直接赶到。张积明说:“我们再去宾馆订房间。”果然张积明说得对,没有提前到宾馆订房间,不然要多付五天的住宿费。订好了房间,我回沈梦电话说:“一切安排就绪。”沈梦在电话中说:“我们五点多赶到吃晚饭。”但一直到天黑,沈梦他们还没有来,我们又打电话过去,沈梦说:“我们已经在107国道边广水的一家宾馆住下了,天黑了,为了安全,他们不愿意开夜车。”我们几个人还包括熊光富,他是为了赶热闹来的,他说没有见过《焦点访谈》的记者,来开开眼界,我们就把他邀上了。于是,订好的宾馆只有我们自己住了。
第二天早上,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来的,结果等到十点多他们还没到,广水离信阳一个小时就到的,中央台记者怎么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办事磨磨蹭蹭,我从开始到现在等他们等了五个多月还要我们等,我已经受够了。我跟张积明和熊光富说:“你们等吧,我不等了,去他娘的,我管他是什么记者,简直折腾人。张积明执意挽留,我还是气呼呼地走了。反正他们来了,我再也不管这个球事,我可以脱身。
后来,我依旧还是听张积明说,沈梦他们当天11点真的来了,下午见了当事人,拍了许多镜头,第二天又到宣化见了证人,还到县法院进行了采访。他们忙了两天,然后回北京去了,说争取编辑制作出来,近期播出。再耐心等待的是河南当事人和张积明他们了,不干我的事。但我听法院的熟人说,近来沈梦回来得很频繁,说要法院给他5万块钱他可以摆平,不播。既然拍了,怎么又不播?沈梦这人怎么倒戈向法院要钱?他到底又要耍什么花招?这样就有些不道德了。我本来不想再过问此事的,但沈梦把我伤害得太厉害了,提起他我就来气,为了不让他的阴谋再得逞,我把情况向张积明说了。张慌了,如果不播,问题解决不了,退不了钱,他那3万块就泡汤了。
他迅速和沈梦通了电话,询问此事。沈说:“播不播就不是我管的事了,我只答应把《焦点访谈》的记者请来,既然他们来了,也采访了,我也尽到了义务。”张积明这人也精,又迅速找到当事人信阳钢材批发商刘清建和张德强,要他们到北京找沈梦打点一下,通过沈梦找到有关人士,坚决要求播出。
从他们九月份搞的采访拍摄已经三个多月没有播出,新闻快成了旧闻,张积明担心他那3万块钱打了水漂,没有着落,他找到我要我约定法院领导见一面,说法院收了人家23万多元,现在只退3万,如果节目播出,你们全部要退的。法院心里没底,也担心节目随时会播出,造成负面影响,答应退,但一直没有行动。
日子又跨过了一年,没想到2004年1月31日,节目意外播出了,题目是“谁是原告”?真的产生了轰动,处分了一个法院院长和副院长以及一个庭长。沈梦当初说“摆平”,现在节目播出了,那就是说没有摆平。好在他聪明绝顶,很快退了向法院索要的5万块钱,却找到张积明,把手伸到信阳那两个钢材批发商。在沈梦、张积明的指点下,信阳的刘清建和张德强两个钢材批发商找到大悟县法院要求退赔那被罚的23万元款项,法院怕把事情闹大,竟也主动退了。信阳两钢材批发商,因为节目播出后河南的媒体也对他们进行了跟踪采访,给他们做了无形的广告,他们出名了,也扬眉吐气了,生意也红火起来。所以,在沈梦、张积明等人提出要拿走退款的60%,他们俩也爽快地答应了,只当是感谢费。
沈梦这家伙真会“办大事”,做新闻做到家了,一件事就捞了十多万,而且“三方”捞钱,首先向反映问题的一方索要“差旅费”,然后转而又向问题的一方索要“摆平费”(尽管没有捞到),不行再又向解决问题的一方索要“好处费”,真是滴水不漏。
后来我才知道,沈梦压根就不是中央电视台的记者,他顶多只算一个新闻掮客,专门提供新闻线索。他们办得了的事就向当事人要好处费,反正记者总是要找线索,要完成稿子任务的,就钻了这些人的空子。若是发不了稿,他们就对问题的一方吓唬、威胁、要钱,反正总有一方不落空。他们是新闻媒体的寄生虫。后来,张积明见有利可图,也发现沈梦有本事,干脆一心一意地投奔他去了。张积明成了沈梦的线人,也当了一名新闻捎客,两人搅在一起,干了许多坑蒙拐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