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荷兰美术家阿佩尔

作者:[中国]欧阳英




  《儿童》(1952年)、《被判刑者》(1953年)、《乡村之上的人物形象》(1953年)、《悲剧式狂欢》(1954年)、《花的世界》(1954年)、《无题》(1957年)、《构图》(1957年)、《面孔》(1958年)等油画,代表着阿佩尔继“哥布阿社”时期之后的创作面目。具象与抽象的因素交织出现在这些绘画中,只不过有时具象性更明显,有时抽象性更强烈。《乡村之上的人物形象》和《面孔》可划归前者,《无题》和《构图》可纳入后者,但不论具象抽象,它们全属于表现主义绘画。创作者借助线条、色彩、笔触等造型手段,在艺术家本能与修养的左右下,尽情宣泄内心的情感和体验,从而创造出一个个具有强烈视觉冲击力的图像。面对着它,欣赏者难得宁静的审美愉悦,不会像观看古典绘画时那般从容自在。骚动、不安、苦闷、可怕、难堪、拒斥、期待、欢乐、梦想……无穷的感受由它们引发。有论者认为这一切全是二战后西方社会种种矛盾和变化的一种艺术体现。真是如此吗?但无论如何,英国著名评论家赫伯特·里德认为观看阿佩尔绘画时会觉得有股精神龙卷风扑面而来,确是抓住了其绘画的特征、你无法漠视它,哪怕你想漠视。
  塔皮耶不仅在巴黎为阿佩尔组织举办个展,还促使纽约画商马莎·杰克逊认识并欣赏阿佩尔,而在其祖国,桑德贝格继续向阿佩尔伸出援手。凡此种种,都帮助阿佩尔跻身于国际知名美术家之列。1954年和1959年,阿佩尔先后在威尼斯双年展和圣保罗双年展上获奖,1958年,应建筑师布罗依尔等人的邀请,阿佩尔为巴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的餐厅绘制了装饰壁画,这些事例都为他的声望作了注解。
  绘画当然是阿佩尔的主业,但多才多艺的他也是雕塑家和诗人。早在50年代初,阿佩尔就创作过颇富情趣的动物雕塑,如《象》(1950年)。进入到60年代,阿佩尔应他的巴黎画商让·拉卡德邀请,来到其在尼斯的别墅度夏,利用当地的橄榄树根创作了一批着色木雕。以《天真的旁观者》(1960年)为例,阿佩尔巧妙地发挥着树根这种废弃物的固有形状,略加处理,涂上鲜明的冷色和暖色,构成两个富于想象力、充满童趣的人物形象。这种作法,不禁让人忆起迪尚开创的现成品艺术。其实,阿佩尔的创作并不仅仅借鉴一类美术家,除了表现主义美术家,达达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美术家的探索,乃至波普美术家的特点也被他纳入学习的范围。20世纪有成就的西方美术家往往是杂交的,长短不一的,并不能完全适应普洛克路斯忒斯之床。
  话说回来,表现主义的精神。仍然贯穿在阿佩尔的创作历程中,决定着他的基本艺术倾向。很快,阿佩尔就跟60年代的新潮拉开了距离,把主要精力放在富于绘画性的人体画、人物画、肖像画创作上。《裸女》(1963年)中的女性形象,在艺术处理上显然发扬了迪比费《夫人躯体》系列和德库宁《女人》系列显现的那种反传统的精神。杂乱的线条和色彩笔触,完全解构了历史悠久的美丽而又性感的女裸体样式,用丑怪戏弄着高雅的审美趣味,冲击着大众公认的艺术标准。就这点而言,阿佩尔无疑保持着先锋派的叛逆性质和精英路线。《母与子》(1964年)、《伴侣》(1965年)等油画,无论是情调还是画法,跟《裸女》都十分接近。作于60年代后期的一些作品,则透露出阿佩尔的新追求。油画《人物三号》(1968年)一改上述作品处理背景的方式,用极为单纯的平涂黑色块来衬托色彩鲜明的、笔法自由而又厚重的人物,使整个作品显得情趣盎然、形式美妙,一瞥之下,久久难忘。用丙烯颜料和油画棒绘制的《赫尔曼·克里卡尔像》(1968年),让人见到了阿佩尔笔下久违了的写实性肖像。目睹这个造型简炼的生动头像,让人不禁悟到阿佩尔其实也掌握了传统的绘画技艺,不如实刻画对象,非不能也,乃不愿也。在阿佩尔漫长的创作生涯,这样的回归之举实属罕见。
  更常见的情况,还是融汇具象因素和抽象因素的表现性画风。阿佩尔70年代的作品,如著名的《土豆人》(1974年),大体上仍继承着《人物三号》那样的处理手法,只不过显得更富童趣,更为轻灵。
  在70年代,值得一提的还有阿佩尔与“哥布阿社”另一位著名成员阿列钦斯基的重聚。从1976年起,两人携手合作了一批轻快的纸上绘画。其中一些配上多年好友雨果·克劳斯的诗篇结集出版了。顺便说一下,跟诗人文学家交往在阿佩尔的生活中是重要的经历和体验,不仅有助于他的美术创作,也有助于他的文学创作。写诗贯穿在阿佩尔的创作生涯中,成为他表达思想感情的另一种方式。《曼哈顿》(1978年)、《爱之梦》(1994年)等诗篇对色彩的迷恋和强调,会让人联想到他的绘画实践。
  在美术创作的过程中,阿佩尔尽管以绘画或雕塑等不同的方式表现不同的题材,传达不同的感受,营造不同的效果,但有一点始终不变,那就是强调色彩的艺术价值,难怪他的雕塑作品也被着上了颜色。一般而言,阿佩尔像他服膺的凡·高,喜欢以厚涂的笔法,在画面上涂抹对比强烈的纯色,构成醒目的视觉效法,冲击观者的感官,激发其作出内心的反应。从“哥布阿社”时期孕育到50年代中期臻于成熟的这种用色法,在此后的岁月中虽然也有被轻快的薄涂画法取代的情况,但那终归是短暂的间歇,不久他的光影就会重新焕发,继续闪耀在创作中。70年代后半期和80年代的一批油画,如《无题》(1977年)、《人与蝴蝶》(1982年)、《云与树》(1984年)、《热带街道》(1985年),无不反映了阿佩尔这种典型的表现手法。当然,他欣赏的原始风和儿童味也在这些绘画得到延续。
  作为兴趣广泛的著名美术家,阿佩尔经常与其它艺术领域的人士合作,共同推出综合性的作品。1987年,阿佩尔与日本的编舞者、越南的作曲家一起完成了芭蕾舞剧《我们能让风景跳舞吗》,这件由巴黎歌剧院委托创作的作品,展示了阿佩尔构思与设计的才能。此后,他也应邀参与了一些歌剧的舞美设计。
  在装置艺术影响日趋扩展、绘画与雕塑的纯粹性受到冲击的年代里,阿佩尔这位关注西方艺坛现象的老艺术家,不禁也有了尝新的欲望。90年代初,阿佩尔创作了不少着色的雕塑,其中有些跟他以往的着色雕塑拉开了距离,它们不再显得那么身份明确,称之为装置艺术品更恰当。《从敞开的窗户望出去》(1991年)就有这样的倾向,物品与环境的因素获得了更突出的强调。
  与此同时,阿佩尔也没放弃他的表现性绘画。《人物》(1991年)一画。以强烈的色彩对比和丑怪的形象,宣泄着火焰般的激情。接下的《角斗士》(1993年)仍然具有表现主义的精神,但在作法上吸收了他人的经验。它不再是纯粹手绘的油画,一些实物被安排在画面上、使这幅画有别于阿佩尔通常的绘画。很难说这种尝试有多大成效,不过它至少体现出老年阿佩尔的勇气。
  近十来年,阿佩尔仍然保持着旺盛的创作力。绘画以及雕塑(确切地说有些是两者的综合)都有了一些新特点,值得加以关注。先说绘画,因为绘画在阿佩尔创作中分量最重,人们通常也把他当作画家看待。《无脸的人物》(1997年)、《想不到的新娘》(2000年)、《熟练的杂技演员》(2000年)、《男子般的女人》(2002年)、《蓝孩》(2002年)等,大体可以反映出这个阶段阿佩尔绘画的面目。从题目上看,它们表现的全是人,但画风和情调并不雷同,纯油画的《无脸的人物》带有装饰意味,给人平和而又温暖的感觉。混用丙烯颜料、油画棒和油画颜色的《想不到的新娘》不同于以往阿佩尔的激情洋溢的表现,显得优美、清新,有股梦幻般的诗情。《蓝孩》发挥了水粉画的长处,轻灵自在的笔法和单纯朴素的色彩,营造出一种极为简洁的写意似的画面,这种形象惟其野与拙,才准确无误地透露出它属于阿佩尔艺术的嫡系。再谈雕塑。《天界》(1996年)、《救命!……自由》(2002年)、《动物之林》(2003年)等都利用了“拾得之物”,这跟阿佩尔60年代的雕塑创作可以说一脉相承。它们也像《天真的旁观者》一样,被涂上各种鲜艳的色彩,但与早年的雕塑相比显得更复杂,更带有装置艺术的特征。由于这些作品都采用了与人关系密切的牛马之类的动物形象,它们要比《从敞开的窗户望出去》更富于活力和生机。红、黄、蓝、白、黑的加入,无疑也有助这种视觉效果。尤其是《动物之林》这样的作品,在醒目的彩色抽象画背景衬托下,由“拾得之物”构成的动物世界洋溢着无限欢乐的情调,就像一曲生命的赞歌。看来,耄耋之年对阿佩尔并不意味着衰弱或死亡,而是兴致勃勃的创作。正如他本人所理解的,变老对艺术家是好事,因为其技艺更加成熟也更为动人。
  1995年,在一次答问中,阿佩尔回顾自己的创作生涯,讲了如下的话:“作为一名特立独行的画家,我解放自我,走向新的表现,从我了解的所有传统中解放自我,从我以前学过和见过的那些东西中解放自我。这就是我摆脱的。我抛开它。我总是说:绘画是对它之前事物的破坏。我在《好探究的孩子们》时期做的,就是为了解完全自由和新鲜地站在我的白色画布或画纸前,这一点你很明白。我让自己从一切事物、从所有欧洲的经典中解放出来。”正是在这种强烈的意愿左右下,阿佩尔60年来一直坚定地走在自己选择的艺术道路上,给我们留下了丰富的视觉盛宴。
  (特约编辑 戴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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