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傻瓜叶廖马与死神(传说)
作者:佚名
“瞧他——什么样的人啊!”他们害怕了。“不管他去哪儿,”一个老头断言,“这儿也好,那儿也好,他总得干点什么吧,哪怕是做梦也好。不行,总得让他干点什么。这事儿——最最要紧!”
“无所谓,只要死神一来,他就会像正常人一样跳舞了。”其余人说道,“死神会教他做的。”
的确,无论谁用恶毒的眼睛瞪着叶廖马,都不管用,一些不妙而有趣的事情很快就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住在城郊的一所小房子里,房子和菜园子后面是一块空地。这块地后面就是墓地,互相之间离得很近。每到傍晚,墓地里就有人开始呼唤叶廖马的名字,叫他去墓地,要么是有人挥舞着一块白头巾,要么是坟墓旁边的一个高个子勾勾手指招呼他过去。不过,傻瓜总是以同样的话回答他们:等这事完了以后我再过去。他在煮粥,在粥里倒了油,然后一下子吃光。这样一来,死人们都生气了,派来一个小鬼敲他的门:喂,快点到我们这里来!得了,实在没有办法了,叶廖马只好决定去死人们那里。
他的女邻居简直明察秋毫,洞若观火,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看来,傻瓜的末日到了。叶廖马是个很好奇的人,他理所当然地想:去就去吧,瞧一瞧吧。他好不容易越过矮树林,来到了墓地,一看:哎呀!在烛光的照耀下,叶廖马跟一帮死人在墓地里竟然打起了“傻瓜”扑克!死人们脸上油光锃亮的,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态,尽管他们以前一直也是跟傻瓜们一起玩的。他们看上去好像很开心,有一个甚至还唱起歌来,另一个甚至还打上了领带。
此后,再也没有人来打扰叶廖马,一个死人也没有出现。
这样的日子至少过了几周。有一天,叶廖马回家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突然听到从地下流淌出的音乐声,他也不知道这是从哪条小路上传出来的。皎洁的月光照在他面前的一片草地上。在这片月光中,站着一位长相甜美的姑娘,就是那位爱过他的同村姑娘。不过,她看上去已不再甜美,而是笼罩在忧郁之中,尽管还是那么温柔,可脸色好像十分苍白。
“你瞧,叶廖马,”她说,“对你的爱把我给毁了……毁了……”
叶廖马看着她说:
“你从哪里来?……你是谁啊?”
姑娘哭了,接着,来自天堂的天使像闪电般迅速扑向了她,使她失去了人的面容,带走了她的灵魂。
叶廖马无精打采地走回家,一路上都在挠自己的后脑勺。不过,他很快又平静下来。他只知道坐在炉子上晃着双腿弹巴拉莱卡琴(弹琴完全是他自学的,竟然一下子就学会了胡乱弹奏)。
那个时候,连死人国都对他无可奈何。不过,死人国的市民们还是决定派玛露霞去会一会他,因为城里流传着一种说法:只要玛露霞看谁一眼,谁就会毫无理由地死掉,而且还要承受难以忍受的痛苦,谁也无法例外。玛露霞的模样长得比光板的浣熊皮还要难看。
这就意味着,死人国要为自己的国民玛露霞开辟一条通往阳间的出路。正好,玛露霞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人们把她稍微打扮了一下,因为就凭着她现在的真实面貌,人家甚至不会允许她去见其他的死人:人们不会放她进去的。于是,大家施展了魔法,吐了好几口唾沫,一口气念了上百道咒语,终于把玛露霞变成了美人,派她去了上帝统治的人间。这个玛露霞从林子里出来一上路,草木就立即改变了模样。因为,在阳间的光天化日之下,只要她的目光所及,任何东西都活不了多久。面对玛露霞的毒眼,此地的一草一木都开始枯萎。
她走近叶廖马的小木屋,朝窗户里面望了一眼。要说也巧,叶廖马正好看见了她。他们俩面面相觑,四目相对。这时,木屋开始轻轻摇晃起来,吓得蟑螂和公猫都躲了起来。这个玛露霞觉得,由于叶廖马的目光,她好像正在由一个死人变成活人,而叶廖马什么感觉都没有,因为他从小就没有任何感觉。
……但是,应该说,变成活人,对这个玛露霞而言——有点类似于我们下地狱的感觉,因为我们和你们都要在魔鬼的牙齿间挣扎、翻滚,迟迟不愿下地狱。而这个姑娘不喜欢做活人,对她而言,做活人和没有死刑一样,都是比较糟糕的事情。玛露霞禁不住傻里傻气地叫喊了一声,惊慌不已地瞧了瞧自己的双手:它们好像变胖了,里面还有血液在流动。她尖叫一声,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她把脸转向了死人国,请求死人国的帮助。这个时候,死人国朝她吹了一口漆黑的凉气:冰凉的空气冻住了活生生的双手里的血液。她突然迸叫出的人类的声音,倏忽间就消失在深渊,双眼也逐渐变黑,慢慢消失……
总之,她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于是,死人国决定投降认输。
“要不然,他会用妖术把我们统统都变成活人的。”在死人国的会议上,人们议论纷纷。“别以为他了不起,应该‘呸’他。”死人国在阳间的一个帮手说,“就让他自己的死神去收拾他吧,这跟我们无关。”
的确,一旦自己的死神降临身边,谁都无处躲藏——死期到了。死神并不是令人厌恶的肮脏小鬼,对你来说,要是它来了,十字架救不了你,什么东西都不能帮你逃脱它的掌心。
莫非叶廖马的死期真的到了?带着这个问题,人们去询问他自己的死神。它请求人们给它两三天时间考虑考虑。“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帮手生气了,“看一看生死簿不就得了——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关于他,在我这儿没有任何记录。既不在活人簿里,也不在死人簿里。”叶廖马自己的死神心里感到受了侮辱,“应当向伟大的虚无作一番祷告,或许会有暗示:该把这个人安排在何处。我想,这肯定是出错了。”
“好嘛,你这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帮手气得脸都红了,“原来你一直在拖延时间,你是贪生怕死呢。”
“你才贪生怕死呢。”死神粗鲁地顶撞他,“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于是,他们就这样对骂开了,一连骂了两三个小时。最终,死神还是坚持自己的做法。四天之后,死神去找那个帮手。
“瓦西亚,”它说,“那边说了,根本没有什么期限的说法:什么时候想让他死,就什么时候去找他。”
“那好啊,你现在就去找他。”帮手向它暗示道,“要不然的话,他老是转来转去的,既不属于活人世界,也不在死人国之列,弄得两个地方都很为难。”
叶廖马自己的死神说:
“那好吧,既然你劝我了,那我现在就去!”
“你还是先吃点东西提提神再去。”帮手毫不掩饰地讥讽他。他的意思是:叶廖马什么样的死神都不怕,因为说不定他早就是死人了。
于是,叶廖马自己的死神出发了。对于叶廖马来说,严肃的时刻来临了。那段时间,死神一直在观看叶廖马的灵魂,无论它怎么琢磨,就是找不到答案,心里不禁犯嘀咕:该把这个人安排到哪里去呢?带走灵魂很容易,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它绞尽脑汁也找不出答案。
“显然,这不完全是我的责任。”死神想,“试想,一旦杀死这个不务正业的家伙,那接下来怎么处理呢?——每个人死后都要给他安排一条生活之路的。在人间曾经很聪明的人——让他进地狱;在天堂曾经很聪明的人——让他再高升。对愚人、善人、坏人——对所有的人而言,都有自己的道路。而这位,不知从何方来,也不知到何处去。你既不能把他安排进天堂,也不能让他下地狱,没有地方能安排他,简直对他无可奈何: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吧。”事实上,死神他自己还不是全知全能的,上天并没有赐予他通晓众多秘密的能力。
一天早上,死神出现在叶廖马的农舍里。它看了看叶廖马——就在那时,他不禁想到:对叶廖马来说,既没有死亡,也没有永生,生命就站在他的一边。他的诞生是毫无缘由的,就跟天堂世界和凡尘世界的出现一样,就像我们是天使或者是罪人一样毫无理由。难道他不是这样吗?死神还注意到,站在他背后测量人的寿命的天使不见了。死神孤零零地待着,仿佛身处虚空之境。“可是,他的容貌是假的,要是它属于人类的话,我一来它就会消失的。”死神想。想到这里,它自己也不由得害怕起来。不过,它看到叶廖马的确在变化。叶廖马的内心很平静,他没有注意到死神,可是他那张属于人类的面容逐渐消失了。
然而,这是一张什么样的面容啊?他的体内突然燃起了白色的、冰冷的火焰,似乎是根本不存在的火焰。那张属于人类的面容消失了,而另一种面容还未出现。只是从火焰中闪现出一双眼睛,死神只看了一眼,就被这双眼睛灼伤了,死神忍不住颤抖起来,而叶廖马则进入自己的世界——用他自己的话来讲,他要永远呆在那里。可是,至于这个世界是什么、里面有什么,那是人们无法了解的。尘世间,天堂里,哪儿都找不到他。只有火焰在熊熊燃烧,烧着了整个木屋。死神还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发愁。它急忙包起了头巾,扮成一个装疯卖傻的讨饭婆,逃之夭夭。它显然生气了。
周围的生命都在绽放:农夫们喝着蜂蜜,跟女人们亲嘴,而女人们纵情歌唱,老太婆们则在上帝的教堂里祈祷。死神暂时还不会光顾这里。
(责任编辑 沈维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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