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赤裸的午餐(下)
作者:[美国]威廉·巴勒斯 作 马爱农 译
由马维和倒运雷夫组成的地区间无限进口公司搞到了这笔润滑油生意。实际上他们专营药品,并办有一个二十四小时的门诊作为副业,包治百病。(迄今为止已发现六种性病。)
他们积极投入生意,为一个大脑痉挛的希腊运输商和一整班海关检查官提供说不出口的服务。两个合伙人闹翻了,最后到使馆互相告发,被推到“我们不想听”部门,从后门被打发到一块撒满粪便的空地上,秃鹰在争夺鱼头。他们歇斯底里地撕打着。
“你想吞掉我的佣金!”
“你的佣金!是谁先嗅到这好东西的?”
“可我有提单。”
“混蛋!可是支票抬头会写上我的名字。”
“杂种!我那提成由第三方保存之前,你休想看到提单。”
“我说,还是亲吻和解吧。我没那么小气。”
两人冷淡地握手,啄了啄对方的面颊。生意拖了好几个月,他们雇了催货员。最后马维拿到了一张支票,可以从南美洲一家匿名银行提取四十二个土耳其斯坦的库尔德人,在阿姆斯特丹结关,前后要花十一个月左右。
现在他可以在广场的咖啡馆里放松一下了。他展示支票的影印件,当然原件是永远不拿出来的,怕哪个嫉妒的人把消字灵涂到签名上或用其他方法毁掉支票。
人人都劝他买酒庆祝,但他愉快地笑道,“其实我买不起酒,我已经花了所有的库尔德人买青链霉素治阿里的淋病。阿里又病倒了。我差点想把那小混账踢到隔壁的床上去。可是你们都知道我老头儿心肠软。”
马维还是买了一小杯啤酒,从裤子门襟里把一枚发黑的硬币挤到桌上,“不用找了。”服务生把硬币扫进簸箕里,朝桌上啐一口,走开了。
“这吃枪药的!他是嫉妒我的支票。”
马维从“第一年前”就在地区间了,他从国务院某个不明的岗位上退了下来——“为了机关利益”。显然他曾经很英俊,小平头,大学生的样子。但他脸上的肉已经下垂,像融化的石蜡挂在下巴底下,臀部也日显沉重。
倒运雷夫是个高瘦的挪威人,一只眼上蒙着眼罩。他的面孔永远凝固着奉承的笑容。他身后是一长串不成功事业的传奇史诗,买卖青蛙、栗鼠、暹罗斗鱼、苎麻和珍珠都告失败。他还试过推销鸳鸯合棺公墓,在橡胶短缺时囤积避孕套,开办邮购妓院,把青霉素当专利药物销售,但都没搞起来。他在欧洲赌场和美国赛马制度中损失惨重。
与生意上的挫折相对应的是他在私人生活中也倒霉得出奇:门牙在布鲁克林被野蛮的美国水手踩掉了;在巴拿马市公园里喝了一品脱止痛剂不省人事时,被秃鹰啄瞎了一只眼;毒瘾大发时被困在电梯里五天;偷乘船躲在底舱里时发了震颤性谵妄;还有他在开罗因肠梗阻、溃疡穿孔和腹膜炎而虚脱,医院里人满为患,把他的病床安在厕所,希腊外科大夫粗心地把一只活猴子缝到他肚子里,一个勤杂工把青霉素偷走换成了清厕灵;还有一次他患肛门淋病,自命清高的英国大夫用热硫酸给他灌肠;德国技术医师用锈罐头刀和一把铁铗切除了他的盲肠(此人认为细菌学说是“狗屁”)。在成功的兴奋中,此人开始见什么剪什么:“人体充满了多余的器官,一个肾就够了,何必要两个?没错,这儿是一个肾……内脏不该这么拥挤,它们像祖国一样需要生存空间。”
催货员还没有拿到报酬,马维可能得拖他十一个月,等支票结清了再说。催货员据说是在地区间和小岛之间的渡船上出生的,他的职业是催促交货,谁也说不清他的服务是否有用,提到他的名字总能引发一场争论,各有例子证明他效率惊人或是根本无用。
小岛是正对地区间的一个英国海军基地,英国凭免费租约占据小岛,租约和居住证每年都要正式续签。人人必须参加,在垃圾场集合。小岛的总统要按惯例从垃圾堆上爬过去,把居住证和续签的租约交给穿着华丽制服的总督。总督接过证书塞进口袋里。
“嗯,”他绷着脸笑了一下,“这么说你们决定让我们再待一年?你们很慷慨。所有的人都乐意吗?……有没有不乐意的?”
吉普车上的士兵架起机关枪,对着人群慢慢地来回搜索动静。
“所有的人都乐意。很好。”他愉快地转向匍匐在地的总统。“我会带着你的证书,以备突然便急。哈哈哈。”他那响亮的、金属般的笑声在垃圾场上空回荡,人群在机关枪的扫视下赔笑。
岛上严格推行形式上的民主。有参议院和众议院,无休止地开会讨论垃圾处理和户外厕所检修,只有对这两个问题他们有管辖权。在19世纪中期,他们曾短暂地获准管理狒狒保护部,但这一特权因参议院中的缺席现象而被收回了。
的黎波里紫屁股狒狒在17世纪由海盗带上岛来。据说一旦狒狒离开,小岛就要沦陷,如何沦陷和落入谁手不明,所以杀狒狒是弥天大罪,尽管这些动物的可恶行为令岛民无法忍受。偶尔有人发了狂,杀死几只狒狒后自杀。
总统职务总是被强加给某个特别讨厌和不受欢迎的人。当选总统是可能降临到岛民身上的最大不幸与耻辱。以至于很少有总统活过全部任期,通常都是一两年之后就死于精神崩溃。催货员当过总统并任满五年。此后他改了名字,做了整容,尽可能地抹去那段屈辱的记忆。
“当然……我们会付给你的,”马维对催货员说。
“但别着急,可能还要等一小会……”
“别着急!一小会!……听着。”
“是,我都知道。银行要收回你太太的人造肾……要把你奶奶赶出她的人工呼吸机。”
“真不够意思,伙计……老实说我真希望没卷进这——呃——烂事。那该死的油脂含碳酸太多了。上星期我去海关,把扫帚棍儿插进桶里,棍头立刻就给腐蚀了。再说,那臭味能把人熏一个跟头。你该到港口走一走。”
“我不会做这种事,”马维尖叫。地区间的一个等级标志是决不要碰、甚至不要走近你卖的东西,否则会让人怀疑你是零售商,也就是普通小贩。地区间的很大一部分商品是通过街头小贩卖掉的。
“你为什么跟我讲这些?太龌龊了!让零售商去操心吧。”
“喔,你们倒好,可以从后头溜走,可我得保持信誉……这事会有麻烦。”
“你是说这生意有地方不合法?”
“不是不合法,而是低劣,绝对低劣。”
“哦,回你的岛上去吧,趁它还没沦陷!我们早认识你了,在广场小便处叫卖你的紫屁股,五比赛塔西班牙货币单位。一个。”
“还没什么人买,”雷夫插嘴道,并故意说成“害没”。这样影射他的小岛出身令催货员忍无可忍……他站了起来,摆出他最生硬的英国绅士姿势,准备发表冰冷清晰的“致命反驳”,嘴里冒出的却是挨踢的狗那样呜呜咽咽的哀号。在白炽的憎恨中,整容前的面孔弧光般显现……他开始用小岛方言那种卡着脖子般的可怕喉音吐出诅咒。
岛民们都自称不知道这方言,或断然否定它的存在。“我们是硬(英)国人,”他们说,“我们没有该死的放(方)言。”
催货员嘴边白沫越来越多,他吐出棉花一样的小唾沫球。精神卑劣的恶臭像绿色云雾浮在他四周。马维和雷夫吓得后退,说话都抖了。
“他疯了,”马维惊叫,“我们快走吧。”两人手拉手逃进了像土耳其冷浴一般笼罩着地区间冬季的浓雾之中。
检查
卡尔•彼得森在信箱里发现一张明信片,要他十点钟去心理卫生与预防部见本威医生……
“他们找我干什么?”他恼火地想……“八成是搞错了。”但他知道他们从没搞错过……人名是肯定没搞错过……
即使没有惩罚,卡尔也不会想到不去……弗里兰共和国是个福利社会。如果公民需要什么,从一堆骨头到性伴侣,总有某个部门可提供有效的帮助。这无所不包的慈善中隐含的威胁压制了叛逆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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