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薛涛小诗系史实
作者:郭祝崧
竹王不是夜郎王,竹郎王国不是夜郎王国,薛涛《题竹郎庙》就是有力佐证之一。因为在历代史籍均予蔑称的夜郎国君王或夜郎民人,怎会得涛视作情人?刘琳《华阳国志校注》,引录雷金流教授1947年发表的《云南澂江罗罗的祖先崇拜》、《滇桂之交白罗罗一瞥》二文,说是云南、广西两省交界处和潋江地区的罗罗族(按,今称彝族)崇拜竹神,每以一丛“金竹”、“兰竹”作为种神奉祀,以祈福和求生子嗣。雷文所称“罗罗”族所在黔、滇、桂、湘、鄂五省各地,共有一百多座竹郎庙,且都远离夜郎故地及其夺占之地。曹学佺《蜀中名胜记》在谈说薛涛诗篇时,还提及荣州有竹郎庙,而嘉、荣二州均非夜郎国曾经侵占之地。此外,《太平寰宇记》说大邑有竹王庙:《元丰九域志》。说邛州有竹三郎庙;《唐音辑注》说邛州竹郎庙时,还说竹中所出为“三儿”;清朝文土说怀州云顶山有竹王庙(现今仍为旅游胜地)。今成都市东郊的四川师范大学所在地,原本也叫竹王山,山间还有残庙遗迹,车站站牌仍称“竹王山站”。
如此看来,薛涛所吟《题竹郎庙》正是佐证范晔失误的有力依据。
五、诗语自证其为赝晶
《薛涛诗笺》收录《送郑资州》,按语称:“题集作《送郑眉州》,据《万首唐人绝句》改。”《全唐诗》所收,题作《送郑眉(一作资)州》。诗语为:“雨暗眉山江水流,离人掩袂上高楼。双旌千骑骈东陌,独有罗敷望上头。”近年谈说涛诗的学者,颇多盛赞此作为《洪(宏)度集》名篇,因为诗语表明涛自言其为州守夫人,故尔唐朝文士称之作“营妓”,应属“妄加诋毁”。有的学者说,唐人诗文中,只有谈及资州守郑纲(钢)的,无谈及眉州守有姓郑者,所以涛当是郑纲夫人。有的学者更以此诗表明罗敷系州守夫人,因而汉朝乐府《陌上桑》以罗敷为民妇失实,倒是宋朝初年面世的《秋胡变文》以罗敷为州守夫人确切。有的学者则据此诗认定唐朝州守同于汉朝州守,俱兼统军政和民务,而非唐朝州守只管民不统军。
但是,正由于学者们共同以之为论据的诗语“双旌千骑骈东陌”,却恰好可自证其为胰品,而非薛涛所吟。
汉朝武帝元封五年之前,各朝的“州伯”系王朝赐予大臣的“封号”,并非地方长官。该年,王朝方在州郡设置职位、权势不太高的州官,名号“州刺史”。成帝绥和元年起,王朝为防地方动乱,加大州官权势,改称“州牧”,皆由王朝敕任,都只理民政,不涉军务。东汉晚期;农民起义频繁,朝廷为此派遣宫廷大臣出任州牧,兼统军务、民政,以便于镇压。灵帝、献帝年间,实力强大的地方军政首长自封州牧,皇上皆以认可。晋朝立国之初,惩东汉失政,遂撤州牧,复刺史官称,即夺军权,只理民政。隋、唐之际,更仅留京都近处雍州州牧名号,借供封赠皇室近亲,而且只是“遥领”,并不“实任”。初唐年间,王朝又进一步地削弱地方权力,大增州数以缩小州守统领地带,一再严限其只理民事。王朝又在地方重置都督统领官军,新设团练使、守捉使、度支使、盐铁使等等,分管地方武装、财务、工业生产之类,也是分化州守权势。汉武帝时,全国仅有十三州,薛涛吟颂李德裕诗语“壮压西川四十州”,则已表明其时单是西川所辖之地,就已达该数的三倍。州守既不统军,眉州、资州又都是西川、东川的小州,所统皆只一二县,何致有《送郑眉(资)州》诗语所说的“千骑骈东陌”?
旌、节,始置于东汉晚期,由皇上亲手赐与所任州牧,用以代表王朝皇帝行事,“旌以专赏,节以专杀”。其时,获赐单数者称作“单车刺史”,只理民政:获赐双数者,则兼统军务、民政。自晋朝到唐朝初期,皆不让州守统军,故不再授旌、节予州守。唐高宗永徽年间,为使统领地方军务的“都督”在行军途间得以与本辖之外的官军联系,遂再实行旌、节统军制度。此类都督,先称“都督”,稍后改称“节度使”,但都不是王朝官职正称,而为兼称。唐睿宗景云二年才将节度使定作正式官职,得任者兼封“郡王”,获封时须入朝谢恩,陛见之际由皇帝亲手赐予双旌双节。玄宗天宝年间,王朝加大节度使实权,使之统揽军务、民事、财政、司法等等事宜,还可奏请朝廷任命其自选僚属和州县长官。节度使因故失去旌、节,即自失职位;未得皇帝手赐,而从其他渠道获得旌、节者,则属僭越叛逆行径。
眉、资两州本属内地小州,只统一二县,其州守绝无可能径升镇帅节度使,拥有双旌双节而统军千骑。两《唐书》、《资治通鉴》等史籍,就无州守径升节度使的记述。郑纲(钢)其人其事,也不见有史籍记述,只见于羊士谔《寒食宴城北山池即故郡守荥阳郑钢(一作纲)目为折柳亭》中。羊士谔,泰山人,唐德宗贞元元年中进士第,历任宣州、歙州巡官;宪宗元和初,拜监察御史,后以坐诬丞相李吉甫被罚出京任资州刺史。羊诗即吟于资州,其时郑去世已多年。羊年略长于薛,郑则远长于薛。何况,西川营妓不可能侍奉东川官员于东川;东川官员的妻室,更不可能于其夫逝世后,被西川收作营妓。
作者:四川师范大学(成都)退休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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