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9期
西川的声道
作者：杨晓宇
我们看到了一个多么明朗的西川！这里所呈示的气韵和语流，汩汩滔滔而泻，造成高蹈的飘逸感，以及创造语言与乌有之乡的惊喜和冲动（诚如崔卫平指出的，这是一种“句群式写作”）。
“疑惧不定”的低吟漫徊构成了西川诗歌的声音底色，而歌唱咏叹不时如洪波涌起。西川诗歌的这种特点，借助于其一贯的姿态使得其早期所有诗歌成为一个庞大的系统，互相应和。这是在贫乏的时代，怀旧的应和，是对所有逝去的咏叹，是对工业革命掠夺美的抵制。这种应和的总和，产生了西川的乌托邦。通过营造虚幻和诗意的农业社会，西川依靠时间的“慢”和永恒，达到对存在的“快”和断裂的有效对抗。
通过忧惧，西川成为一个可贵的沉思者，通过歌唱，西川成为一个高贵的缔造者。通过忧惧和歌唱，西川完成了一个忧患、沉思、优雅、嘹亮的歌者形象。声音，就这样成为一种修辞策略，和其他技巧一起，参与了对西川诗人形象的建构。
三、“纯诗”与“知识分子写作”
西川声音修辞的复杂性表明：这必然是一种自觉选择，它必然服从于其整体修辞策略。
这里涉及到一个重要的诗学概念“纯诗”。在西方现代诗学中，“纯诗”强调的是建立在词语关系中的“整体诗的观念”：指涉作品内部词语与词语之间的关系。对于“纯诗”的内在形式，无论爱伦·坡：“文字的诗可以简单地说为美的有韵律的创造”还是 瓦莱里“诗是声音和意义的的合作，是两者之间的妥协”， 抑或朱光潜“诗是具有音律的纯文学”都指出：音乐是“纯诗”的内在形式。
西川宣称：“诗歌的形式即是它的音乐” ，“我以我自己的作品承认了形式的重要性。……就诗歌本身来讲，我要求它多层次展出，在感情表达方面有所节制，在修辞方面达到一种透明、纯粹和高贵的质地。” 由此可以推断，西川的声音修辞服从于其“纯诗”的整体诗观。
向“纯诗”的靠拢与当时诗坛复杂的历史语境有关。西川指出：“我的所作所为，一方面是希望对于当时业已泛滥成灾的平民诗歌进行校正，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表明自己对依附于意识形态的正统文学和以反抗的姿态依附于意识形态的朦胧诗的态度。” 即对八十年代中期“第三代”诗歌写作中为“弑父情结”（“PASS北岛！”）所鼓舞的粗疏诗艺的抵制与纠偏。则“纯诗”既是一种修辞策略又是一种诗歌态度。
与此同时，这种修辞策略与“知识分子”写作紧密相关。1987年，西川在“青春诗会”上提出“知识分子写作”，并由民刊《倾向》倡导。 在此后的表述中，“知识分子写作”是和“诗歌精神”并置的。所谓“知识分子写作”，在更多意义上是指涉坚守“知识分子精神”的写作姿态。它意味着抛弃一切对个体造成威胁的因素，坚持独立精神和自由创造的品质，这实际上是对“重塑个体知识分子形象”的期待。可见，“知识分子写作”和“诗歌精神”在诗歌写作的精神意义上（对形式技巧的推重）与“纯诗”相靠近。可见在某种程度上，“知识分子写作” 在西川那里是传达其“纯诗”观的一种诗歌动作。
从这个意义上说，西川的声音修辞策略是其诗观向“纯诗”靠拢的结果，它服从于其整体修辞策略。西川就是这样，向“纯诗”靠拢，通过苍凉的“新古典主义”，与其“知识分子写作” 的倡导一道，最大限度的保持了其“饱读诗书，对文学、艺术、历史、哲学都充满兴趣的、真正的文人”形象。
这种声音中的早期西川似乎想成为这样一个圣者：仿佛这世界一片黑暗，他的声音似一道强光，照向哪里，敞亮哪里，哪里就有乌托邦。
(杨晓宇，2007年毕业于河南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获硕士学位，研究方向为当代诗歌，现就职于河南省漯河医学高等专科学校。)
[1] 《钟声》见温儒敏、李宪瑜编：《北大风——北京大学学生刊物百年作品选》，第325－326 页，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2] 《死豹》见西川：《西川的诗》，第8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3] [墨]帕斯：《批评的激情》，赵振江编译。第94页，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5。
[4] 西渡：《凝聚的火焰——90年代诗歌案例之一》，西渡著：《守望与倾听》，第110页，北 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
[5] 西川：《答鲍夏兰、鲁索四问》，西川著：《大意如此》，第245页，246页，长沙：湖南文 艺出版社，1997。
[6] [英]T·E·休姆：《浪漫主义与古典主义》，刘若端译，赵毅衡编：《‘新批评’文集》， 第6页，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
[7] 同上。
[8] 同上，第22页。
[9] 爱伦·坡：《诗的原理》，杨烈译，见伍蠡甫主编：《西方文论选》，下卷，第499页，上 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
[10] 瓦莱里：《论纯诗（之一）》，见葛雷、梁栋译：《瓦莱里诗歌全集》，第306页，北 京：中国文学出版社，2002。
[11] 朱光潜：《给一位写新诗的青年朋友》，见《诗论》，第281页，北京：生活·读书·新知 三连书店，1984。
[12] 西川：《诗歌炼金术》第68条，西川著：《水渍》，第226页，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 2001。
[13] 西川：《答鲍夏兰、鲁索四问》，西川著：《大意如此》，第245页，长沙：湖南文艺出版 社，1997。
[14] 西川：《答鲍夏兰、鲁索四问》，西川著：《大意如此》，第246页，长沙：湖南文艺出版 社，1997。
[15] 见《西川创作活动年表》，西川著：《大意如此》，第294页，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 1997。
[16] 九十年代以后，“知识分子写作”有着更为宽泛的含义，这里的意义辨析仅限于是指1987 年西川提出时的特殊语境。更为具体的论述见魏天无：《新诗现代性追求的矛盾与演 进》。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6。
[17] 见本论文第21页有关“知识分子写作”的论述。
[18] 柯雷：《西川的<致敬>：社会变革之中的中国当代诗歌》，《诗探索》2001年，第1-2期， 第342页，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