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6期
疯狂港湾
作者:法图.迪约姆
第二天早上,当剃须膏的芬芳还弥漫在浴室里的时候,两杯咖啡就已经在厨房的餐桌上面对面地等着了。房间里荡漾着歌手雷诺的神奇歌声,那是图蒂娜在唱《大风来了》:
让我坐你身旁,
五分钟,
看人来人往…….
听你笑声迸发,
让我疗伤……
让我坐你身旁,
五分钟,
看夕阳西下。
和你说说话,
说好天气走了我不在意,
说坏人不是我俩。
倘若我是山鹬,
只愿留在你眼中,
让我和你成双成对。
和你说说话,
要热爱生活,
即使,即使…….
这首神奇的歌曲把图蒂娜带回到童年时代。梦醒时分,她听见自己的王子说着和她同样的话,自己的眼睛在他的凝视下也已变成了飘荡的岛屿。可是,图蒂娜热爱生活,尤其是那个早晨。
手上戴着皮手套,脚上穿着皮靴,身上是红色披肩,一身精致的毛皮大衣,上上下下透出无言的品味。图蒂娜重又散发出光芒。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不怎么暖和的阳光照在积雪上。两对看上去熟识的夫妇站在一家书店门口说话。
“怎么回事?”其中一对夫妇离开时发现了图蒂娜。
“可不是嘛!是她,是我们的邻居。”夫人肯定地说,“都说她恢复了理智,至少,她穿了该穿的衣服,这就不错了。”
“这真让人惊讶,自打她男人回来之后,她就变正常了。”
所有的邻居都这么认为。康斯坦丁也很高兴能重新在图蒂娜身上找回往日的友谊。然而,康斯坦丁内心仍排遣不了担忧,她还要再等几个星期,等一切安然无恙之后,她才能放心。
某一个早上,图蒂娜把自己的爱人送上了飞往亚的斯亚贝巴的飞机。从飞机场回来,她的手中多了本杂志,上面赫然写着:“埃塞俄比亚的一切。”当天晚上,康斯坦丁前来向她展示白天惬意购物的成果,可图蒂娜却冷冰冰地说:“这样做在我们埃塞俄比亚可是不受欢迎的!”
“图蒂娜,你这是又怎么了?不会是又昏了头吧!”
认为图蒂娜发了疯的人所走的是理智大道,根本不懂图蒂娜所选择的隐形路线。其实,图蒂娜表面的混乱只是表现了她独自一人所拥有的逻辑。
她深爱的男子是个好斗的人。自他们相识以来,那男人就自称自己是个探险家。图蒂娜希望他能做些改变,哪怕是调整调整自己的时间安排也行,因为,当两个人共同踏上生命之旅后,这本身就是最美丽的探险。可是,执拗的探险家却干脆拒绝了:“你为什么要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来改变我?我一直就是这样的,我可不想在这时候有什么变化。要爱,就爱我现在的样子,我要保持我的自由。”
爱情真的来到图蒂娜面前,宛如一层薄纱挡住她的眼睛。深夜的抚摸,早晨的亲吻,迷人的微笑,尤其是斗士的双眼,一如饱蘸画家笔墨的大海,对图蒂娜来说,这比所有的改变都更重要。
自由的念头深深禁锢着探险家。那种他浪迹天涯寻寻觅觅的自由,孰不知,这种自由就躲藏在他身上,只要他接受了自我,接受了自己的情感以后,就会腾空而出。他浪游于陆地,他探险于大海,他也还在爱情的海洋里翻滚,他不愿意自己被束缚在同一个女人身上。他因此伤害图蒂娜,自由地约见任何他想见的女人,不论何时何地。他却不知道,不属于任何人的东西其实却是属于所有人的。图蒂娜本想对他下最后通牒的,或许她可以这样说:“不断换主人的奴隶比只有一个主人的奴隶更不自由。”然而,爱情却让她吞下了这些话,勇气最终变成了顺从。那种情况下,手无寸铁的她,所能做的只是无奈的让步。甚至,她接受了让步中最可怕的东西:让他走,再等他回来。
图蒂娜一个人喃喃自语:“我知道世界在召唤你,我的心为你高兴,尽管你的离去让人痛苦。在你曲折的旅行道路上,路边的绿色植物会告诉你我的存在。在大海的白色浪花里,你会想起我脸上的泪珠。在白雪皑皑的山顶,岩石被积雪覆盖,为的是不让你看见它们身上分离的裂缝。山谷因你的到来,幸福地耸起迷人的曲线。在沙漠,在海上,当你忘记你的旅行目的时,我的身影会跟上你的脚步,告诉你,我的生命中只有两个季节:你离去的季节和你归来的季节。”
这番内心独白,是图蒂娜在用理智战胜情感时所说来的。岁月流逝,这期间探险家几次踏上旅途,又几次归来。而图蒂娜总是想象着他出现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独自一人,疲惫、伤心;又或者正心甘情愿地被当地女人哄骗。这样的念头常常突然搅乱了她的生活,每每此时,嫉妒都会打断她的想象。
起初,图蒂娜郁闷、消极,但又立刻疯狂起来,无休止地重复着以下的话:“你看她们好了,但你看见的是我。你摘这些花吧,但你嗅到的却是我的芬芳。她们的抚摸令你闭上双眼,你猜到,那是我的双手。在神圣的那一刻,你呼唤的是我的芳名。我存在于世界每个角落向你展开臂膀的女人身上。”
就这样,图蒂娜开始了她的想象与装扮,也因此被认为发了疯。她的每一次打扮都象征着探险家的一次旅行。她决定,由她独自一人,来扮演爱人在路上可能遇见的每一个女人。她的疯狂是一页扁舟,载着她飘荡在爱情之海上,驶向爱人蓝色眼光所瞄准的每一个港湾。每一个觑笑图蒂娜的人却是掩藏了自己的焦虑。那是因为,如果说,图蒂娜的发疯是为了不溺死在现实之中,那么,其他人却总在寻找生命之洋中的渡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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