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9期
叶利钦的“中国情结”
作者:李景贤
叶利钦问:“你们总书记名字的中文发音怎么念?”还说:“我得好好跟你学一学,练一练,免得到时候念错了,那可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他跟着我“练”了三四遍之后,笑着问:“你看,江—泽—民,我念得怎么样?发音准不准?”我说:“准。”他立即转过身对俄罗斯总理切尔诺梅尔金说:“你看,代办先生都夸我的中文发音准呢!”
叶利钦总统在登机前,一直站着与我交谈。他提了好些问题,例如,江总书记目前在国家担任什么职务、中国国家元首是谁、中国准不准备实行总统制……还问我在哪里学的俄文,俄文与中文相比,哪一种更难……
切尔诺梅尔金总理一直站在总统身旁,对叶利钦向我所说的话,时不时地点头称是。叶利钦乘坐的专机在机场跑道上滑行时,俄总理一直与我在停机坪上闲聊。望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他问我喜不喜欢俄罗斯的冬天、莫斯科那纷飞长达小半年的雪花。我告诉他,我更喜欢在大使馆盖满雪的大院子里,享受零下三四十度的“狗冷”(俄文常用语,指干冷)。他问我何故。我说,这种“狗冷”把空气净化后浓缩成一团,一吸入,直沁心肺,有说不尽的爽。俄总理说,你还是应该喜欢俄罗斯的雪。我问何故。他说:“俄罗斯冬雪之厉害,你这位年轻人可能了解得还不够透彻。”之后,他又故作深奥状,说道:“我最近有项‘研究成果’,发现拿破仑大军不是被库图佐夫(俄军统帅),而是被俄罗斯那漫天飞舞的大雪打得片甲不留的!”(这是俄罗斯人形容俄罗斯寒天大雪的厉害时,喜欢讲的一句俗语。)
切尔诺梅尔金总理协助叶利钦总统分管国内社会、经济事务,以温和、宽厚、稳健、务实著称。
三天过后,我又一次见到了叶利钦总统。19日下午,他从中国访问归来。在机场贵宾室,总统一见到我就庄重地说:“这次去中国,作为俄罗斯总统,我完成了一项重大的历史使命;作为一个俄罗斯联邦公民,我实现了平生的一大夙愿。”他还说:“我和你们总书记虽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们两个人很谈得来。他经常讲俄语,而我呢,一句中文都不会讲。他总是叫我‘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可我呢,总书记的名字不是记不住,就是念起来特别费劲。”
叶利钦接着说:“今天本来要到中国南方邓小平的一个‘窗口’(指深圳)去看看的,但未能去成,因为昨晚莫斯科给我去了个电话,说家里出了点事。今天我只好赶回来处理。”叶利钦还指着陪他一道回国的俄外长科济列夫说:“我自己去不成你们那个‘窗口’也罢了,可代办先生你这位同行也跟着我‘遭了殃’。”
两天过后,我看俄罗斯的电视新闻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叶利钦对记者说:“前几天我在北京得到了一个消息,说家里有人要抢公文包(指组阁争夺席位),我只好提前从北京回来,以便整顿一下内务。”
我第三次见到叶利钦总统,已经是7年以后的事了。那是1999年,我在乌兹别克斯坦当大使。这一次,叶利钦总统对乌兹别克斯坦进行国事访问。在一场活动中,当我被介绍给叶利钦总统时,他说:“中国大使——伟大国家的使者!我同中国主席是好朋友,常常见面。不过,总共见过多少次,我也说不清了。”他让我统计一下,他同中国主席一共见过几次面。我想了一会儿说:“我也说不准,只能说个大概。您去中国三次,两次是正式访问,一次是参加‘上海五国’(上海合作组织前身)峰会。江泽民主席五次到过俄罗斯,三次是正式访问,一次是参加战胜法西斯50周年庆典,另一次是参加‘上海五国’峰会。此外,每年亚太经合组织和‘上海五国’召开峰会时,你们两位都见面。因此,我的初步统计结果是:您和我们主席已见过十七八次面了。”叶利钦听到这么大的数字后吃惊地问:“有那么多吗?”之后又说:“我与你们主席相处已经有六七年时间了。十七八次除以六或七,平均每年也就两三次,不算多。”叶利钦总统还故作神秘状,贴着我的耳朵说:“给大使先生透个信儿,我打算在今年底还要到中国看看,见见你们的主席,顺便也去看看邓小平的‘窗口’。”1999年底,叶利钦总统对我国进行了第三次国事访问,这也是他作为俄罗斯总统最后一次出国访问。
1999年12月31日12时整,在新的21世纪再过12个小时就要来到莫斯科的时候,叶利钦先生突然在俄罗斯电视台宣布提前辞去“总统”职务,并让“年轻有为的新政治家”——普京总理作为代总统,把俄罗斯带入新千年。
多少年过去了,叶利钦先生不仅是作为俄罗斯“首任总统”(叶利钦先生说过,他既不是“前总统”,也不是“原总统”,而是俄罗斯“首任总统”),而且也是作为我们所在这个星球上的一分子,给我留下了温暖、美好的回忆。
今年4月23日晚10时,当凤凰卫视“资讯台”播出叶利钦先生辞世的消息时,他的平和、幽默,他一直直视着我的眼神,还有他嘴角总是挂着的微笑,又一次浮现在我的眼前。我当时似乎有一种幻觉,这位慈祥、风趣的长者,正在与我这个外国晚辈随便聊家常……
(责任编辑陈小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