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12期
情为何物
作者：凤 儿
卫真说：“你和她毕竟朋友一场，不能坐视不管，你应该好好劝劝她。再说她那么年轻美丽，当然不愿跟一个糟老头子好。我想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或苦衷。”
陈旭见卫真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便答应明天打电话劝劝郑琳。
次日上午，陈旭给郑琳打了个电话。郑琳听到陈旭的声音时，迟疑了片刻：“是你呀﹖大记者!找我有什么事﹖不会是想曝我什么光，事先通知我一声吧﹖”
陈旭笑了笑：“你想哪里去了，我们朋友一场，我怎么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不过，我今天打电话给你的确是因为昨晚的事情。琳琳，我们毕竟朋友一场，我不想看着你玩火自焚。我真诚地提醒你：田光毕竟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像他那种有钱有势有地位的人是容不得你胡作非为的。他可以把你捧起来，给予你所梦想得到的一切，也可以把你摔下来，毁了你的一切，将你打回一无所有的原形甚至更惨的地步!”
郑琳在电话里对陈旭破口大骂：“你没权利教训我!你算什么﹖你是什么﹖你以为你很高尚很伟大啊﹖我告诉你，我恨你!你其实是个伪君子，是个诡计多端的浪荡子，是个卑鄙下流的流氓!你还有什么资格教训别人干涉别人﹖!”
陈旭被郑琳骂得痛苦难言，百口莫辩。他知道他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他不想申辩，真诚地说：“琳琳，以前的过错我不想再回首了。现在我是真的关心你，而绝不是要干涉你，我不想看到你后悔。”
郑琳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就是要我悬崖勒马吗﹖你别废话了，我爱他!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包括田光给予我的一切。”
陈旭痛心地说：“琳琳!只怕你放弃现在的一切，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时，他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你。”
郑琳软弱无助地哭泣了起来：“那你要我怎么办﹖就算他不爱我，但是我爱他，我对他就像当初对你一样。你以为我愿意做一个糟老头子的情妇吗﹖我看到他就恶心。”
陈旭说：“没有人逼你做田光的情妇，是你自己选择的。你既然选择了这种生活方式就得面对现实，不要感情用事，否则你会前功尽弃声名扫地的。说真的，我倒是希望你能脱离田光，开始新的生活。你可以去夜总会唱歌，也可以另外找份合适的工作。凭你的聪明才干是不愁没有出路的……”
郑琳不想走回头路，那太窝囊了、太苦闷了。她说：“在夜总会做歌女有什么好﹖成天被人吆来喝去的。我绝不走回头路!”
陈旭说：“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只是劝你，左右不了你。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听进我的话，明智点，不要自寻烦恼自欺欺人。”
陈旭挂了电话。他想：她终究会后悔的。相信生活会改变她，会让她服输的。
十
一个半月后，田光从台湾来到深圳，意外地撞破了郑琳和助理雷鹏之间的奸情。田光大发雷霆，将郑琳和雷鹏一并驱逐出公司。郑琳没有伤心后悔，她从田光手中捞到了２００多万。她带着这笔财富离开了公司，和雷鹏在深圳最繁华的中心地段租了一套公寓，开始了公开同居的生活。
雷鹏是个情场老手，原在一家四星级大酒店做服务生，没念过多少书，只是高中毕业。但他有他的长处，那就是人长得英俊，身材高大，而且嘴巴油滑，能说会道，甜言蜜语，特会逗女人开心。这在靓女如云但又很空虚寂寞的深圳也算是一种无形的资本了。一次，郑琳入住雷鹏就职的四星级酒店。善于察言观色的雷鹏断定郑琳是个风流寂寞的主儿，于是使出浑身解数，先是试探，后是进攻，不到两天工夫就攻下了这块堡垒。
郑琳和雷鹏有了奸情之后，就迷上了这个不但长得漂亮而且很会逗她开心，床上功夫又特别好的男人。她将雷鹏请进公司做了她的助理，如此一来，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合作了，当然更多的不是工作上的合作，而是性生活上的合作。
离开公司失去了一呼百应大把大把花钱的优势，郑琳心里难免有一点失落，但这种失落很快就被雷鹏的甜言蜜语和无微不至的关怀所替代了。雷鹏假惺惺地安慰她：“离开公司是好事，从此我们可以大胆地相爱了，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半遮半掩畏首畏尾了。琳琳，相信我，我会让你幸福的。哪怕是再去做服务生，我也要养活你。”
这番话让郑琳大受感动，她情不自禁地搂着雷鹏哭了，边哭边说：“阿鹏，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去做服务生的。我有钱，有２００多万，我们自己做点小生意，足够生活一辈子了。”
郑琳投资２０万元在深南路开了一家花店兼营礼品，开始苦心经营自己的生意和爱情。忽然有一天，郑琳在家里昏睡了两天之后，发现雷鹏已经不在身边了，她去花店，结果花店已经易主——雷鹏已经以非常低廉的价格将花店转让了出去，对方拿出与雷鹏签订的合同书为证。
郑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回到家，果然存折也不见了，她跑到银行，银行告诉她这２００万已经分两次被提走了，对方有她的提款密码，银行只有照章办事。她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便跑去公安局报了案，说这笔钱是她多年唱歌的积蓄和这一年多来做台资企业深圳总经理的合法收入，是一点点积攒起来的，来之不易。说着，她还合情合理地掉了几滴眼泪。警方安慰她一定组织人力尽快侦破此案，争取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于是郑琳回到公寓等候消息。但她不能干等着，还得生活，衣食住行哪样不要钱﹖在深圳这地方哪样不是高消费﹖雷鹏席卷了她的全部财产，甚至连零花钱也没有给她留下。迫于残酷的生活压力，郑琳只好走回头路，去夜总会唱歌。
但夜总会已经有了新人，人家比她还年轻还漂亮，唱功也不错，自然被捧为台柱子，她现在只能去做个附属品，收入大大地减少，比起以前做台柱子时，那待遇那感觉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郑琳感到无比的悲哀，有种从天堂掉进地狱的沉痛感。
十一
时光飞快地流逝，暑假过后，卫真进入大四阶段。她为此感到恍惚，又为此感到欢欣鼓舞。因为念完大四，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和陈旭相爱，甚至结婚生子了。
卫真心中充满了期待。然而命运如戏，卫真大四才念了两个月，她父母就因为贪污受贿而双双被刑拘。经检察机关立案侦查，卫源在担任深圳某国际信托投资银行行长期间受贿８００多万元，姜勤在担任深圳市××区规划局局长期间利用职权受贿金额达４００多万元。
卫真父母的非法收入全部被没收，银行账户被冻结，在桃园别墅区购买的一幢秘密豪宅以及里面的全部设施悉数充公。两位高官一下子从天上栽落到了地上，成了人人唾骂的贪官阶下囚。卫真也由一个骄傲的公主沦落为一个失势的孤儿。除了痛苦哭泣，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
卫府出事后，作为新闻媒体的名记，陈旭在第一时间获得了消息。这时，他首先考虑的不是卫源和姜勤的命运，而是他们的命运会给卫真带来怎样的命运。他心里充满了不安和担忧，因为他知道卫真一直是一朵养在温室的小花，经不起人世间的风风雨雨。她还没有也不具备经受这种残酷变迁的心理准备和承受这种残酷变迁的自立生活能力。
陈旭去深圳大学找卫真时，卫真正孤独地坐在校园小径的一棵大树下，满目忧伤，她一见陈旭就扑进他怀中失声痛哭。她说她的脸丢尽了，同学们都疏远她，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是贪官之女，说她的高消费和优越感都是贪官父母为她提供的，说她是一条间接的吸血虫。没有一个人同情她，以前许多人整天围着她转，现在连一个朋友也没有了。
陈旭安慰她：“你不是还有我吗﹖”
卫真说：“阿旭哥，我不想念书了。我念不下去了。”
陈旭说：“你别犯傻，好好把书念完。我相信你父母也不希望你这样。现在就算他们照顾不了你，可你还有我啊。我会照顾你的。”
周末，陈旭去学校接卫真回家。此时卫府那套１８０多平方米的公房已经物是人非，一片冷清空荡。
卫真捧着镜框里的全家福，痴痴地望着陈旭，眼里泪光闪烁：“阿旭哥，你说我爸妈会不会被枪毙﹖会不会被判无期徒刑﹖”
陈旭安慰卫真：“我想不会吧。他们有几十年的党龄，定罪与普通人不一样。”
卫真无助地说：“现在还没有上法庭。我爸妈受贿的钱大多数被公家收回去了，只有２００万元挥霍和外借了。我听别人说只要把这２００万元填补上，他们的罪就会轻许多，是这样吗﹖”
陈旭说：“如果能够及时把钱如数填补上，量刑自然就会轻些。犯罪嫌疑人认罪态度和配合办案的实际行动，公、检、法向来是非常重视的。态度好配合好，自然会从轻发落。”
卫真忽然坚决地：“我一定要救我爸妈，我不能看着他们被判无期甚至死刑。他们犯罪多半是为了我，他们经常说要让我过这世上最幸福的生活，他们甚至把我这辈子所有的生活道路都设计好了。虽然他们的想法和做法是错误的，但他们的出发点是因为爱我。他们不但给予了我生命，还给予了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我要回报他们。”
陈旭说：“卫真，你别天真了，你是救不了他们的，你好好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回报。”
卫真说：“我一定要救他们，争取让他们从轻发落，早点出来。没有爸爸妈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又孤独又寂寞又害怕。我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不懂。我是个无用的人。”
卫真偎在陈旭怀里轻声哭泣着。傍晚时分，陈旭去厨房做饭，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他只好到外面买了两份快餐回来。但是，卫真一口也没有动，她说她吃不下。
夜深了，陈旭和卫真枯坐在一起发愁，谁也无法安心去睡。房间里的空间显得异常的寂寞，冰冷的灯光照耀着房间里的一切摆设，有种说不出来的凄凉。此时，落地大窗的窗帘就像一个大舞台，他们置身于遥远的迷茫和深切的痛苦之中，苦思冥想着该怎样解决这场意外而又必然的灾难。后来，还是卫真打破了沉默，说：“阿旭哥，我们睡吧。”
陈旭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没动。
卫真开始慢慢地脱衣服。陈旭起初没在意，渐渐地感觉不对劲了。卫真脱去了上衣，又解开了胸罩，接着开始脱裤子，最后她要把身上最后一条贴肉的三角裤衩也扒下来。陈旭制止了她，他脸色发红，心跳加速，几乎语无伦次了：“真真，你要干什么﹖”他不敢多看一眼她那对颤盈盈的充满诱惑的散发着青春魅力的处女双峰。
卫真说：“阿旭哥，今晚我要把自己给你。”陈旭急忙抓住她的手，心直跳：“不行，不要这样。”
卫真痛苦地说：“你不要我，你以后会后悔的。我不给你，我以后也会后悔的。阿旭哥，你别傻了。我现在还是处女之身，我要把我最干净的身子给你。上次在西丽湖畔你不是想要我吗﹖我现在就把自己给你。”
陈旭咬紧牙关，说：“不行，我不要!”
卫真伤心地问：“难道你不爱我﹖”
陈旭说：“我爱你！正因为我爱你，我才不能毁了你。真真，我对你的爱绝不是那种贪婪享乐的情欲之爱，而是一种神圣纯洁而真诚的爱。”
陈旭为卫真披上衣服，叫她不要气馁，他说：“看到你这样，我很伤心很痛苦。我分明从你的眼神、你的哭泣、你的举动中，看到了你在绝望，你在向厄运低头。你千万不要绝望，不要胡思乱想，你要坚强些，相信我，我会尽心尽力去帮助你的。”
陈旭苦口婆心地安慰卫真，但卫真仍然绝望地摇着头，泪落如雨：“阿旭哥，我知道你帮不了我。我现在需要的是钱，２００万，你有吗﹖阿旭哥，我真的很爱你，你就把我要了吧!我不想把我的处女之身交给别的男人。而今晚我不给你，我怕以后再也没有勇气和力量保护我的身子了。我不想让我们抱憾终生，你懂吗﹖”
陈旭叫卫真不要想得太绝望。他说明天就去想办法，他说他认识许多生意场上的大老板，他们都很给他面子，相信可以凑到２００万。他让卫真给他几天时间。
卫真凄凉地笑了笑：“阿旭哥，你别想得太天真了。２００万，不会有人借给你的，而且这笔钱并不是为你自己渡什么难关，而是为了帮一个不相干的姑娘。我知道要解决苦难只有靠自己，我现在不求你别的，只求你今晚给我一个梦，让我们有个故事，无悔今生相爱一场。”
陈旭摇头，痛苦地喃喃着：“我不能这样做，我不能趁人之危，我不能毁了你。如果我这样做，只会加快你的绝望和自暴自弃之心。”
卫真不再固执，凄凉地剜了陈旭一眼，慢慢地穿上了衣服，说：“陈旭哥，你会后悔的。”
卫真满脸是泪，那神情凄楚得令陈旭不忍目睹，直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在哭泣。
这一夜，俩人和衣而眠，虽然相依相偎，但却没有梦，只留下了今生今世无法弥补的缺憾。
十二
为了帮助卫真，陈旭发动所有关系四处求借。不出卫真所料，那些平时多多少少有求于陈旭的大老板一听他借钱是为了帮助卫真，都好心劝他放弃。他们的话似乎很有道理：陈旭，现在这世道什么都来得容易，就钱来之不易。你为了一个事不关己的丫头负债累累，你想想，值得吗﹖２００万，可不是那么容易赚的。说不定你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陈旭很讨厌这帮平时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家伙，关键时刻他们一个个把本来面目暴露出来了。花天酒地可以，逢场作戏可以，要动真格的，就全都退避了。借钱给你，要是还不了怎么办﹖岂不是老虎借猪头——有借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