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5期

二元钱的官司

作者：胤　凌

　　 现在，人们的生活好了，二元钱对每个人来说都微不足道了。可公社那阵子，还有为了二元钱打官司被判劳改的事儿呢。
　　那是某年春天的一天，马沟生产队的袁雄到刘寨去赶集。说来令人咋舌，赶集的袁雄身上仅装着一元钱。走在集市上，想买的东西太多，他不知道这一元钱究竟买什么最合适。
　　袁雄从上街转到下街，又从下街走到上街，走走停停，闲闲逛。忽然，走在他前面的一小个子的上衣口袋里掉下了二元皱巴巴的人民币。袁雄眼里闪出亮光，心里一阵窃喜。他屏住呼吸，哆嗦着蹲下身子捡起那二元钱。可是袁雄刚把钱装进作为钱包的“语录本”软塑料皮里，前面丢钱的小个子像被蜜蜂蜇了一下，猛地转过身来———
　　小个子从他的神态中意识到了什么，他往自己衣兜里一摸，立即走上前来抓住袁雄的胳膊问：“唉!我的二元钱掉了!是不是你刚才拾了去?”
　　袁雄吞吞吐吐说不知道，小个子却不相信。一会儿，他俩身旁便聚拢起一大堆伸着长鸭脖看热闹的赶集人。
　　小个子扯着袁雄的衣襟死活不放手，袁雄想走也走不脱。凑热闹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声：“吵顶个屁用!到公社评理去!”
　　二人于是便都是摆出一副有理走遍天下的样子拉拉扯扯来到公社院内。
　　碰巧公社书记杨仪在。那年月，公社书记什么事都管。他问明二人撕打的原因，便喝令二人站在公社院子当中，先晒一会儿太阳，消消各自心中的怨气再说。
　　约摸半个小时后，杨书记踱着八字步，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嘴里叼着烟边吸边问小个子：“你亲眼看见他拾了你的钱?”
　　“没看见。但我的钱没了，他一直走在我的身后，我估摸着八成是他捡去了我的钱。”小个子说。
　　杨书记又问袁雄：“你拾了没有?”
　　“没有。”袁雄答。
　　杨书记阴着脸又问：“一定?”
　　“一定。”袁雄勉强挺了挺胸，说。
　　杨书记盯着他俩看了好大一会儿，又问小个子：“你现在有多少钱?”
　　小个子说：“没有了。”
　　杨书记转过脸来问袁雄：“你有多少钱?”
　　袁雄迟疑了一下，答：“有三元钱。”
　　这时，杨书记又盯着他俩看了一会儿，冷不丁问：“你俩谁的钱上有记号?”
　　袁雄看了一眼小个子，低下头没说话。小个子却说：“我的钱上有记号。”
　　杨书记让袁雄拿出自己的钱，袁雄掏出“语录本”皮打开，里面果然装有三元钱，其中一张二元钱上面有个记号。
　　官司已经断清了，可事情却还没有完。杨书记批示：派思想落后的袁雄，到公社革委会举办的“落后分子”改造学习班，劳动改造半个月。
　　在劳动改造班上，袁雄意外地发现丢钱的小个子和他一样也在砌墙运土改造。他不由感到好笑，心想：“这拾钱不交是思想落后，难道不小心丢钱也是思想落后?”
　　后来，袁雄才知道小个子劳动改造的时间比他还长一倍：一个月。理由是：地主家庭出身的小个子对人民公社有不满情绪，竟敢在人民币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做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