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7期
旷世罪孽
作者：徐军辉
杨红微笑着说：“两位一定很奇怪吧?”说着，她作了自我介绍，并说自己正欲觅个职业，最后说：“刚才在店堂内听两位介绍本世纪最后一次发财机会，很想洗耳恭听，请不吝赐教!”
刚才那位被称为“大姐”的立刻说：“你找到我算是找对头了!你先别急，我先带你去听OPP课程，让你洗洗脑。你不但能够结交全国各地的朋友，而且还能在短期内变成一个成功的女王。机遇就在眼前，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杨红听后，半信半疑。她不知道什么是OPP听课会，也不知什么是洗脑工程。“大姐”见她呆呆的样子，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她叫刘仙子，山东人，一个月前她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说长沙遍地是黄金，你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刘仙子心花怒放，一口气赶到了长沙，才知是做“爽安康摇摆器”的传销活动。刘仙子说到这里，对杨红说：“传销你懂吗?”
杨红不解地摇摇头。刘仙子更来劲了：“传销呢，就是一种产品不经过广告媒体及经销商之手直接到你手中，”说着她掏出一本OPP课程说明书，“我们平时买的东西，譬如说洗发精，现在市场上的零售价为30元，你知道它出厂价是多少吗?”杨红又摇摇头。刘仙子伸出一只手说：“只有5元。其中这25元到哪里去了呢?那就是广告费，中间环节还有总经销，批发商等等。传销就是将中间环节这笔钱省下来给你赚!我们这只‘爽安康健身器’的产品可神了，听说把有神经病的人都治好了呢。”刘仙子又说，“接下去看看你今后的辉煌业绩吧!你只要花3900元就可成为一个传销商，每月辛苦费可达14万元，还有分红，直销奖等。”
“哇，要那么多下线，可能吗?”杨红睁大眼睛说。
“怎么不可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嘛!百闻不如一见，今晚我带你去听听课就会知道了。”
刘仙子的话说得杨红心里痒痒的，她的心早已飞进了听课会。
这天晚上，刘仙子带着杨红走过一个会议室样子的大厅，里面人头攒动，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是什么吸引了这么多人聚集到这儿呢?杨红开始深信不疑。
正想着，只见主持人向全国各地的人问好，每叫到一个省份，都会有相当的人数站起来应答。只见刘仙子走向主席台，拿起麦克风说：“各位朋友好!”下面一片欢呼：“非常好!”“今晚我向各位介绍一位新朋友，她的名字叫杨红!”说着，她向杨红招招手。杨红走上主席台，下面响起有节拍的音律：“杨红杨红我爱你，鲜花送给你，成功属于你!”然后是经久不息的掌声。杨红的眼眶湿润了，这种久违了的话语对于她来说是多么的顺耳与亲切，她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在介绍产品时，杨红被这神奇的疗效听得入了迷。
散会后，杨红早已不能自持，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只想着自己的思想已得到净化。她与刘仙子走在大街上，路灯发出幽暗的光线透过婆娑作响的梧桐树叶，斑驳地洒在柏油马路上。刘仙子问她有何感受，杨红兴致高涨，她要买几台产品，做刘仙子的下线。她感觉在她的面前，已展开了一幅美好的蓝图。
刘仙子谆谆诱导道：“不过我希望你还是要三思而后行。我佩服你的胆量，你一定会成为传销网络里的佼佼者!当你发展成总裁时，到时候你的钱就会从四面八方飞来，就像是一座金字塔，你就站在金字塔的塔尖，这就是对你所付出的回报，鱼和熊掌兼得!”
听着刘仙子的恭维话，杨红差点没高兴得跳起来。她不惜一切代价，租了房间，正正经经地做起了传销。
为达到目的，她遍地物色对象。所谓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走出来，有时候不单单指的是婚姻，传销也正是这样。杨红加入传销网络后，才发觉自己骑虎难下。长沙城无亲无故，无法走到金字塔的顶峰，就只能永远做别人的垫脚石。她看到别人都朝家乡打电话写信拉下线，不由酸溜溜地难受。站在浪尖上，不得不迎风。杨红尽管是个不平凡的女人，但这种棘手的事情令她束手无策，加上每天的房租水电生活费，一下子把她的钱花得所剩无几。
落魄时喝口凉水都会塞牙。正在此时，新闻媒体将传销“老鼠会”全面曝光，并反映出对社会的危害性，很快国务院就明令禁止一切传销活动。树倒猢狲散，红极一时的长沙城顷刻间变得冷落起来。杨红面对着几台“爽安康健身器”，人一下子瘫了下去……
四 冤家路窄
看着人们一个个坐上南下或北上的车，杨红孤立无援：今后的路该如何走?她想起了这一段传奇性的经历，恍惚间如一枕黄粱!她想起与丈夫吵吵闹闹相厮守的平常 日子，原来家竟是让人依恋的温馨港湾!这是用金钱根本无法换取的。三年了，整整三年了，自己除了金钱还得到了什么呢?她想到了可爱的儿子，儿子一定会说话了吧？她多想去看一眼，母性的冲动在她心底如火山喷发般翻腾着。她踌躇着又不敢回去，她怕坐牢。
后来又想想，反正已整过容，别人也认不出自己来，去了也无妨。于是她买了车票，重新踏上了故乡这片热土。
一回到家乡，她便四处打听儿子的下落，不料结果令她大吃一惊：两年前，那老太婆不幸死在一场车祸中，人去楼空，大门紧闭，孩子已不知下落。她以前的家已被法院拍卖成了别人的房子。杨红的眼泪刷地落了下来，为了钱财，如今是鸡也飞了，蛋也打了，丈夫、儿子、财产，一切的一切都已离她远去了。
她变得失魂落魄，漫无目的，做梦似地走进一家商店逛了起来。她曾经有过辉煌的时期，她曾经潇洒地买过柜台里款式新颖的服装，可现在，她已变成了穷光蛋。她驻足在柜台前，怔怔地看着一张张荡漾着笑靥的脸庞。
突然，她从试衣镜里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啊，是吴枫!她一缩脖子，浑身打了个激灵。杨红像腊月天吃冰棍，全身发颤，生怕她认出来那就麻烦了，拔腿便跑。
她一口气跑出老远，心扑腾扑腾跳个不停，她感到有些不对劲：不对呀，当年在黑风洞里丈夫曾探过她的鼻子，没有了一丝气息的呀，难道是鬼魂出现了吗?不，世上是没有鬼的，她坚信!她要到黑风洞去看个明白，可是她又有些后怕，万一真的闹鬼，别说是命，就连尸体也难以复全了。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街心公园门口，猛一抬头，只见吴枫正提着兜朝她走来。她赶紧低下头，狼狈地逃离开去，也不知拐了多少个弯，谁知刚冲出弄堂，却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人啊了一声，提在手中的衣服全掉在地上。杨红心慌意乱，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捡!”一边伏下身子。当她捡起放在那人的手中时，吓得啊的一声惊叫，双膝一屈，连声说：“吴枫，我鬼迷心窍!”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吴枫。
吴枫扶起杨红，皱着眉头，辨认了半天，说：“我不认识你呀，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杨红这才醒过劲来，我已不是当年的吕倩云，而是“正宗”的广州人杨红了。差点泄露了天机，不由得暗暗骂自己太笨：现在是我认得人家，而人家不认得我啊!想着，她装作平静的样子，仿佛认错了人般地说：“啊，你也叫吴枫?我看你长得很像我在长沙做传销时的一个人，也叫吴枫，她当时是我的上线呢!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没想到你们俩连名字都一样。”
“是吗?”吴枫被眼前的戏剧性情节惊呆了，引起了她的兴趣，“这么巧，你不知道我也在长沙做过传销，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当然是贵人多忘事啦!在那边，接触的人较多，怎么能一一记住呢?”“你真会说话，看来我们还真有缘分呢!”
“缘分?”杨红灵机一动，趁机说：“我叫杨红，既然我们共同干过革命，我看你人缘挺好的，干脆让我管你叫大姐吧!”
吴枫见杨红能说会道，又从事过同样的事业，长得又清纯可爱，心下欢喜，说：“好吧!干脆你做我的妹妹好了。”
杨红正中下怀，嘴上却说：“我一无所有，又是外省人，怎能受你如此恩宠呢?”
吴枫却不介意地拉起她的手，盛情相邀。于是一场引“狼”入室的故事开始了……
五 引狼入室
吴枫怎么会没有死呢?原来那天吴枫怎么也没有料到吕倩云会对她下毒手，当匕首刺进她身体的一刹那，她清醒地明白自己根本不是两人的对手，于是就假装死了过去。这一招果然瞒过了他们夫妻俩，当时他俩也是急昏了头，匆匆逃脱，才使吴枫侥幸生还。她虽是鸡飞蛋打一场空，但并不甘心，于是连夜潜入吕倩云家偷出房产证，自导自演去介绍所既做卖房人又做买房人，之后，她以受害者身份向清会组举报了吕倩云。经过调查，清会组确认吕倩云系非法集资后畏罪潜逃，就向法院提出公诉，并把她的住房贴了封条。这是吕倩云万万没想到的结果。
可是不知什么原因，吴枫对改头换面的杨红特别有好感，她不知道已改名的杨红就是当年的吕倩云。这都是因为杨红了解吴枫的脾气了，知道她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投其所好，讨得吴枫的喜欢。
杨红跟着吴枫走进她的家。令她吃惊的是吴枫家已改换门庭，今非昔比了。住房已由原来的小套改成了三室一厅，地上花岗岩铺地，铝合金门窗，高档家具应有尽有，令她发出一片唏嘘声。在交谈中，她得知吴枫的丈夫青云直上，已由原来的芝麻官爬上了市财政局局长的宝座，听说明年还很有可能被调往省城，吴枫也在这场世纪传销中赚了好几十万钞票。杨红既羡慕又嫉妒，与自己这几年的经历一对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正说着话，吴枫一看表，说要去幼儿园接孩子。杨红跟着吴枫来到幼儿园，只见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高兴地喊着“妈妈”，像一只小鸟，朝吴枫飞来。吴枫在儿子的脸上亲了一口指着杨红说：“小刚，快叫阿姨!”
小刚眨巴着眼睛，对着杨红甜甜地说：“阿姨好!”
“小刚真乖!”杨红不太情愿地夸奖了一句。见到吴枫的儿子，就想起自己的儿子：要是还能见到自己的儿子，他也该这么大了。想到这儿，她的心里酸溜溜的。
晚上，吴枫设宴款待了杨红，吴枫的丈夫费云明也没有把她当外人看，待她和蔼可亲。杨红看着他们享尽荣华富贵，天伦之乐，而自己无依无靠，落魄可悲，当年是一条船上的人物，如今却是天壤之别，心头不禁隐隐作痛。多年来磨练的性格让她心中燃起复仇的火焰：没有我的好日子过，就决没有你的好日子过。上苍安排我重新遇上了你，这是天意!
嫉妒之心越来越强烈地占据了杨红扭曲而变态了的心灵，她把这三年来所经受的磨难全归结于吴枫的身上。
从这以后，杨红成了吴枫家的常客，得到他们夫妻俩的信任，又变着法子给小刚买好吃的好玩的接近他，不出一个月就与小刚打得火热，惹得小刚左一个“阿姨”右一个“阿姨”叫得好不亲热。
阴云正笼罩着这个幸福的家庭。杨红已初步拟订好一个阴险的计划——将小刚贩卖!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天上午，杨红买了一张去广州的车票，谎称家父病危，让吴枫到车站来送她。好心的吴枫买了一大堆水果在柳阳车站将她送上车，然后告别。她不知道杨红在不远处下了车，返回到柳阳市。
第二日上午，杨红到幼儿园向老师说明小刚的父亲有急事，让自己提前来接他回家，小刚一见到“阿姨”，不哭不闹，高兴地跟着她去了。杨红笑逐颜开，抱起他登上车，连夜将他转给人贩子，净得了两千元线。半个月后，她又回到家乡，一回来，她就若无其事地打电话向吴枫问好。
吴枫此刻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见杨红回来，哭得如泪人儿，问她有没有带走小刚。
杨红是只狡猾的狐狸，她一脸惊讶地说：“小刚?没有啊!他，他怎么啦?”
“他失踪了!”吴枫红肿着双眼说。
“什么时候?”“就是你走的第二天下午，幼儿园老师说一个像你一样的女人，我想你去广州了，不可能是你带走的!”
杨红暗暗得意：恐怕你这辈子永远也见不到你的儿子了。嘴上却说：“没事的，小刚吉人天相，会找到的!”
吴枫泪水涟涟地说：“没有了小刚，这以后的日子让我怎么过哇!”
杨红见她越伤心，心里越得意，越有一种满足感在涤荡着她的心扉。她要让吴枫家破人亡，夫离子散，报复欲占据了她心灵的每一个空间。
六 作茧自缚
失去儿子的打击让吴枫终日以泪洗面。杨红为进一步达到目的，以照顾吴枫为名住进了她家，她要勾引吴枫的丈夫费云明，让吴枫拱手相让，走出这个家庭。她每天对着镜子浓妆艳抹，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在费云明面前有意无意地搔首弄姿。费云明发觉杨红前前后后像变了一个人。他是个作风正派的干部，时常在吴枫面前发点儿牢骚。而吴枫得到杨红无微不至的照顾早己昏头转向，她觉得杨红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没有了孩子，家里也少了欢乐，吴枫打算到一个亲戚家去住几天，调节一下心情。
晚上，费云明因为失踪的儿子而苦恼万分，一个人自斟自饮喝起了闷酒。杨红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费云明抬起头，一见她就恶心地说：“你来干什么?吴枫她不在家!”
杨红今晚打扮得特别漂亮，一袭红衣红裤把身体衬得曲线分明，风情万种。她抛了一个媚眼，娇声娇气地说：“哟，费大哥一个人喝酒不觉得闷吗?来，让我来陪陪你!”说着，也不管他有没有意见，坐下来，自斟了一杯：“来，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