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1期
美容
作者：杨 友
于小秀是从遥远的北方农村来广州打工的。两年的打工生活，使她亲眼看到一张漂亮的脸蛋和一副迷人的身材对一个打工妹来说是多么重要。广州的美容业确实很发达，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经过美容整形手术后便神奇地变成了绝顶美人!小秀长相虽不丑，但并不出众。为了出人头地，她也到美容院花了5000元钱做了美容整形手术。术后对镜自照使她又惊讶又惊喜，果然自己已经脱胎换骨，美得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是她自己!
春节前，小秀请了假回老家探亲。乘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然后又转乘长途公共汽车回到家乡县城。她的家乡青草坡是个偏僻的小村，距县城80多里。天色已近黄昏，她只好在县城住宿一夜明天乘早班车回家。小秀提着皮箱走进车站旁边一家旅馆。登记室一位服务小姐很礼貌地说：“这位女士要住宿吗?”她笑笑回答：“是的。”服务小姐说：“请出示您的身份证。”小秀便把身份证递了过去。服务小姐看看身份证，又把她认真地打量一番后说：“请把您自己的身份证拿出来吧……”小秀一愣：“这就是我自己的身份证啊……”服务小姐轻轻地摇摇头说：“您看，身份证上的照片与您本人的相貌不一致……”小秀这才明白了，身份证是去广州打工前办的。于是便委婉地向服务小姐做了解释。但服务小姐说，这身份证是无效的，旅馆是不能留宿的。小秀又费了不少唇舌，服务小姐就是不肯开房间。小秀很生气，只好愤愤离开。又寻了几家旅馆，却都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了她。小秀无奈只好走进小巷去找小客店，但小客店也不敢留她住宿，据说这些天公安部门夜间查店很严，他们都怕惹麻烦，轻则罚款，重则停业……小秀这下可犯愁了，在县城里又没有亲戚和熟人，到哪儿去住宿呢?小秀在大街小巷走了几个来回，仍寻不到安身之所。寒冬腊月，天气很冷，肆虐的北风像刀子似的割脸，冻得她上牙敲打着下牙，浑身筛糠样地抖个不停。她坐了几千里的火车又坐了几百里的汽车已经疲惫不堪，又提着皮箱走了几条街，实在感到精疲力尽了。找不到休息的地方，看看表已是深夜12点多了，街上行人廖廖，大小店铺都闭门上锁。孤单单的一个女孩子要是遇上坏人怎么办?小秀越想越害怕，心情格外紧张，生怕随时从阴暗处窜出几个流氓来，稍有响动便吓得心惊肉跳。她又怕又急，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正在她走投无路时，一抬头瞧见小巷拐弯处有一个公共厕所。小秀心中暗想：干脆就在这里委屈一夜吧。公厕里虽然又脏又臭，毕竟可以避避寒风，又可以避过坏人的眼睛。到了这个地步，还讲什么体面?反正也没人知道，忍耐几个小时，天亮前赶快离开就是了。于是，小秀前后左右瞧瞧没有人，便提着皮箱悄悄地走了进去。厕所里没有灯，黑糊糊的，想坐没处坐，想靠在墙壁上又怕脏了衣服。一个新潮美女住不进旅馆却住进厕所来了，本来是衣锦还乡没想到却落得这般狼狈……
小秀正暗自伤心，突然两道刺眼的手电光对准了她：“不许动!”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把小秀吓得浑身一抖便晕了过去……
当小秀醒过来时睁眼一看，自己正躺在沙发上，面前站着两个警察。
原来，这些天县城里连续发生了几起夜间盗窃案，据说外地一个流氓盗窃团伙流窜到这里。县公安局采取了几项紧急措施，除了加强对全城大小旅馆进行严查还在公共场所布置了便衣，并在大街小巷通宵巡逻。小秀一个人深夜里悄悄地走街串巷，加上她的装束打扮比较特别，早已引起巡夜警察的注意，暗中跟上了她。当小秀无可奈何地走进公厕时，两名警察分析到厕所中可能还隐藏着犯罪分子的同伙，于是便闯进厕所当场擒拿……
两名警察见小秀醒过来了，便开始审讯。
高个儿的治安科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于……小秀。”
“你们的团伙有多少人?老实交待你们的犯罪活动!”
“我……我没有加入流氓团伙呀……我在广州打工，是回家探亲的……”
“回家探亲?你的家在哪个乡、哪个村?”
“我，我家在本县长岭乡青草坡村……”
“家里都有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有爹和娘，我老爹叫于成……”
“有身份证吗?”
“有……”小秀取出身份证递了过去。
治安科长拿起身份证看了看，又看看小秀，然后嘿嘿冷笑道：“你这个女贼还不老实!这身份证根本不是你的，老实交待吧!”
小秀颤颤抖抖地说：“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没有撒谎，我确确实实是在广州打工回家探亲的，如果你们不相信，就把我爹和我娘找来，让他们认认就明白了……”
治安科长说：“好吧，我们一定会把你的身份搞清楚的!”
第二天，县公安局给长岭乡派出所打了电话，要乡派出所长亲自带青草坡村于成夫妇到县公安局来。于成夫妇俩到公安局后，治安科长对夫妇俩说：“你们认识这姑娘吗?”
于成夫妇看看面前这位姑娘，两个人都摇头说不认识。于小秀听了一头扑进于大婶的怀中呜呜哇哇地哭了起来：“爹，娘，女儿去广州打工才两年，你们就真的不认识了吗?”
于大婶说：“我自己亲生的女儿不要说两年不见，就是十年八年不见面我也能认得出来。可是，你根本不像我家的小秀，我家小秀可没有你这一副俏模样……”
“啊，啊，是这么回事儿……”于小秀擦擦眼泪说：“女儿在广州做了美容手术，难怪爹娘认不出了……”
于大婶说：“美容就能把一个人给变了模样?就这么神?好吧，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我问你一件事，我女儿小秀身上有特殊的‘记号’，你要是说对了，我再看看你身上是不是有那‘记号’，这一关要是过不了可别怪我们，你就老老实实交待吧……”
小秀一听懵了，她一时真的记不起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的“记号”。小秀急得满头大汗，从头顶想到脚跟又从脚跟想到头顶，好一阵才猛然想起来了———自己屁股上有块伤疤。那是小时候有一次蹲在地上拉屎，不小心被一只抢屎吃的大黄狗咬了屁股，伤好了却落下个疤痕。可是，这个“记号”的来历和那个部位实在是羞于开口啊……不说吧，爹娘不认她，爹娘不认她，公安局就不会放她。迟迟疑疑好半天，她还是羞羞答答地说了。于大婶说：“还真让你说对了，不过，我还要亲眼看看……”
治安科长说：“你不要害羞，我们还要派一名女民警检验，你一定要给予配合。”
小秀的脸倏地红了，一个大姑娘让人家检验屁股实在是一件羞耻的事。不让检验，事情又不能了结，没办法她只好跟着女民警和于大婶去了隔壁屋子里。几分钟后，三个人又回到了办公室。女民警格格笑着对治安科长报告说：“科长，这姑娘臀部确实有狗咬过的疤痕……”治安科长也笑了，对于小秀说：“好了，于小秀，现在你可以跟你的父母回家了。”
走出公安局大门后，于小秀抱住母亲忍不住痛哭起来。她做梦也没想到做了美容手术竟使她蒙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要不是大黄狗给她留下了那个特殊的“记号”，还不知道会有多大的麻烦……小秀又愧又悔，神奇的美容术虽然给她换了一副美丽的容貌，但她却把自己给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