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不考不成婚
作者:齐运喜
院子空荡荡的。小陈拍拍身上的尘土,孤单单形影相吊,顿感无聊。他走进工作室,室内堆放着一箱箱的玩具散件。他拿起组装工具,看着说明书,怎么也装不成一个玩具飞机。这种飞机可在空中飞行25米高,用遥控器对它控制。隔行如隔山,小陈只好独自在院子里闲转。肚子饿了,自己做饭,晚上没有电视看,他便早早入睡。他觉得自己实在不比犯人好多少。
第二天上午,阿流打开院门走进来,粗声大气嚷嚷着摔跤。小陈摔怕了,站着不想动。阿流吼道:“堂堂男子汉,在董事长面前说话不算数,你要后悔,就从这里滚出去!”
为了小芸,他怎能“滚”呢?只好硬着头皮迎战。阿流是受过特训的保安人员,一靠身子,就赠给小陈一个“呱唧”。小陈知道爬起来还会再“呱唧”一次,索性躺了五分钟才站起身子,气得阿流指着鼻尖骂他:“脓包、熊包、菜包。”
小陈不敢和阿流计较,只求他请个师傅来传授组装飞机的技术。阿流答应去请师傅,但要小陈见了师傅必须下跪磕头,说这是“行规”。
第三天上午,阿流又来了,小陈怕摔,推说自己感冒了,身上发烧。阿流听后立即跳起来叫骂道:“发烧怕什么?瞧人家卖茶的张老汉,烧到九十多度啦,还向火炉里填炭,你小子才烧到几度?真贱!”说着,一把拉过陈世亮就要摔,陈世亮不等对方发劲,自己先行倒下来。阿流偏偏不优待“俘虏”,一把提起他,狠狠地摔掼在地上。好一阵,小陈才吃力地爬起来,身子发抖腿发颤,央求道:“阿流哥,只要不练这个,叫俺干什么都可以。”阿流想了想,说:“也罢,从明儿起,你翘起屁股,叫我一天揍你两鞋底,只当练习了摔跤。”
陈世亮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心中暗暗叫苦:千错万错我的错,当初在老太太面前,怎么脑子一热,竟答应了陪人摔跤?西瓜皮钉鞋掌——是那块料么?对,打屁股也比挨摔强。不过这小子心狠手辣,两鞋底揍在屁股上也得红肿半天,不如让新来的师傅……想到这里,小陈提出让新来的师傅代打两鞋底。阿流倒也爽快,当即答应,临走时恶狠狠地说:“你要是说话不算数,我还接着摔你,把你的脸皮摔出红花来!”
第二天上午,阿流打开院门,领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师傅。小陈一看,我的天,这不是离婚妻子秦小莲么?阿流介绍说,她在公司干两个多月了,技术熟练,不愿来这里当师傅,是董事长下令硬调的。接着,阿流催促小陈赶快过来磕头认师,还要翘起屁股让她打两鞋底。
五 甜甜“卧底”莲
如果师傅是别人,他也就咬咬牙翘起屁股去挨鞋底了,可冤家路窄,偏偏过来一个秦小莲。当初二人赌气离婚后,秦小莲曾找到小陈当面认错,要求复婚。小陈说她缺乏教养,不答应。之后,秦家又托一些亲友前来撮合,也被小陈一一拒绝了,说是二人性情不合,与其复婚后再离,还不如劳燕分飞的好。眼下,小陈实在拉不开面子,猛然冲出院门,想一走了之。
刚出院门,他就撞上了小芸。小芸紧握他的手,告诉他能忍则忍,切不可上她妈的当,说到底这是她妈在“考女婿”。小陈一听,心又软了,答应再回小院去,并央求小芸帮他一把,把阿流这小子调换走。小芸点头答应,又特别提醒小陈千万不要和小莲重温旧情,现在正是考验爱情的紧要关头。小陈十分感激小芸,关键时刻,总是小芸及时提醒他并给他坚持下去的勇气,他发誓要闯过老太太的“地雷区”。
小陈又耷拉着脑袋回到小院。小莲让阿流放心去忙别的,说是拜师打屁股的事,她会处理好的。阿流恶狠狠瞪了小陈一眼,极不情愿地锁上院门出去了。小莲红着脸儿朝小陈一笑:“俺不难为你。来吧,俺教你组装飞机。”
二人走进工作室,小莲手把手地教他,很热情。做午饭时,小莲主动下厨房,炒出几道小陈爱吃的好菜。午饭后,小莲说:“咱不是夫妻,还是朋友。瞧你衣服脏的,脱下来俺给你洗洗。”小陈摇摇头。小莲笑道:“就你那本事,不是做饭洗衣服的料。别不好意思,以前常给你洗嘛。”
小陈犹豫片刻,还是把几件衣服递过去了。小莲接过衣服,白了小陈一眼,说:“瞧瞧这内裤,都穿烂了,屁股上有牙咋的?”小陈脸儿一红,默然无语。小莲边洗衣服边唠叨:“我说冤家呀,俺身子坏在你手里,名声也坏在你手里。现在孤男寡女住在一个院里,人家不知又要议论什么。不是看在昔日的情份上,说什么俺也不会跟你这个大老爷们胡搅和!”小陈仍是不言不语,暗暗抱怨老太太:天下考女婿的故事俺也听说不少。哪有你这个怪法来折腾人的?不知你花了多少钱,故意租来小莲诱我上钩。
第二天上午,过来一个奶油小生换走了阿流。他叫阿顺,生得眉清目秀,像个白面书生。阿顺两只眼在小莲身上扫来扫去,交给小莲一把院门上的钥匙,又给小莲抱来一台彩电,跑前跑后的格外殷勤,还专为小莲安了一部电话。
小陈房里没电视,晚上无聊,又不好意思走进小莲的房间,便在院里独自徘徊。小莲出来把他拉进房中,开玩笑说:“陪俺看一会电视,俺会吃你?婚前,还记得么?俺一人在床上看电视,你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嬉皮笑脸跳到床上,赖在俺蚊帐里看了半夜电视,推也推不走。可是现在你的脸皮不知让哪位仙女磨薄了,羞个什么劲?”小陈只是一笑,不愿多说。
老天爷一眨眼,两个月过去了。小莲除了组装飞机玩具外,买菜、做饭、洗衣、扫地,拾拾掇掇,处处尽到了一个妻子的义务,只是晚上分开睡。小陈觉得小莲变了,变得美丽可爱,温柔贤慧。他意识到过去对小莲的看法太片面,自己也有过分的时候,不是小莲一人的错。一天,小莲对他说:“新婚后需要一段磨合期,那时俺还不懂生活,好胜心强,一心要征服你,耍小孩子脾气,回想起来真后悔。俺知道错了,可惜直到失去爱情时才知道它的珍贵。世亮,再给俺一次机会,好吗?”小陈听后长叹一口气,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显然他很痛苦,也很矛盾。
六 品透滋味数盐好
阿顺常到小院里来,总爱找借口与小莲说这说那,时常炫耀自己家中的富裕。有时晚饭后,阿顺也到小莲房里看电视。显然,他在追小莲。陈世亮讨厌阿流,更讨厌阿顺,一见阿顺那副耸肩谄笑讨好小莲的样子,心里就酸溜溜的。一次,小陈无意中发现了阿顺写给小莲的求爱信,那词让人肉麻,忍不住追问小莲的“芳心所向”。小莲说:“这辈子,俺心里就容你一个人,就算他写下九九八十一封求爱信,俺也不理。爱情是自私的,也是专一的。就像牙刷子,只能服务一个嘴巴。秦香莲不会因为陈世美的移情别恋就去改嫁他人!”这话火辣辣的,小陈听得脸发烧。
接着,小莲给小陈讲了一个故事:三个小伙追求一个少女,少女说:“一束鲜花不慎掉在山沟里,谁去捡起它?”山沟又陡又深,当场吓跑两个,只有一个小伙冒着生命危险捡起了它。少女说:“这束花是我故意丢的,你赢得了测验,把它作为定亲物送给你吧。”小伙不收,告诉她:“爱情不能随意测验,测验意味着不信任,我怎能同不信任我的人生活在一起呢?”小陈听后很有感触,但仍不作声。
一天傍晚,小陈和小莲正看电视,阿顺忽然醉醺醺闯进来,脸红脖子粗,一身酒气,先是爱呀恨呀地胡言乱语,接着就对小莲动手动脚。小陈拉他,阿顺不听,抬手去打小陈,小陈还手打了他一巴掌。阿顺厉声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没订合同,连临时工都不算!你这傻瓜蛋,卖了你还帮着数钱!算了,小芸不让说,俺不说了!”阿顺突然咽了下文,似有什么顾忌,掉头走了。
回到自己宿舍,小陈心中忐忑不安。酒后吐真言,阿顺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小芸当真对我一片真情么?两个多月来,她为什么没来看望过我?当真那么忙吗?我在这里苦干一年,如果她是戏弄我,又不给工钱,不是白出力吗?没订合同,不是让她随便给吗?她是生意人,用色相迷住我,或许是“爱”上了我的“出力流汗”。就算小芸对我有点喜欢,考验一次又一次,怀疑一回又一回,也没有信任和真情可言。小莲呢?无论如何她待我真心真意,抛弃她俺良心上过不去……对,小莲房中有电话,问一问。
思来想去,小陈终于拨通小芸妈妈的手机,提出要签订劳动合同。老太太回话说:“小陈,你要埋头苦干,接受考验。今年不行,争取下年。没必要签什么合同,我要不想付工钱,随便找个借口就把你打发了,签上合同也无用!”小陈放下电话,反复琢磨老太太的弦外之音,越琢磨心里越不是滋味,原说考验一年,怎么又来了句“争取下年”?在这里,我一味忍辱,失去了人格和尊严,成了老太太掌心中的一只猴子……
小陈翻打滚儿睡不着,觉得有许多话要对小莲说,终于披衣起床,半夜里叩开了她的房门,第一句就是:“我决定和你复婚!”小莲先是一怔,接着便扑上去紧紧抱住他。小陈还想接着说,怎奈小莲火辣辣的舌头堵住了他的话头。小陈有话憋不住,好一阵儿才将脸偏转一旁,问她:“再吻多会?”小莲说了句:“吻到天亮!”便又狂热地吻起来。只要听到小陈“复婚”二字就足够了,她还想再听什么呢?走遍天下娘好,品透滋味盐好。真情如盐,小陈品透各种滋味后终归选择的还是盐。
七 破镜重圆
几天后,陈世亮和秦小莲办理了结婚手续。复婚第一夜,小两口在枕边说着悄悄语。小陈问:“你到玩具公司,领来工钱了么?”小莲说:“领来了,每人每月平均八百元。”“给这么多?”小莲说:“小芸不会亏待下岗工人的。过几天,咱俩一块再去干,长期的。”小陈又问:“你和小芸早就认识?”小莲说:“你真傻得可爱!小芸是谁?她是我姨表姐,她妈是我亲姨,这是谁跟谁呀?告诉你:现在的秦小莲,不是戏台上只会哭啼的秦香莲!”
小陈一听,眨巴了两下眼皮,终于恍然大悟:“哎呀,小芸和她妈,还有阿流和阿顺,都是演员,就我这个木瓜是观众。我倒好,白洗冷水澡,白喝老年醋,白挨几次摔……起先我一度认为这台戏的主演是老太太,后来才悟出是惺惺作态的小芸在唱主角,从扭脚拉开序幕,经过一个又一个的考试高潮,一步步把我‘考’进了这个被窝。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还有一个躲在幕后指挥的总导演,原来就是夫人!”
“不打不成交,不考不成婚!”秦小莲格格笑出声来,顺手关了床头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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