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山野奇情
作者:祁增年
“蒋大哥,你救了小弟一命,你的大恩大德,小弟今生今世也报答不完。”刘纯洁颤抖双手,敬了蒋大召一杯酒。
刘纯洁一仰脖子,喝了个杯底朝天。“快别说这些,兄弟啊,薛仁贵还有落难的时候呢!”蒋大召喜欢听人说古书,也就驴头不对马嘴地搬来一句安慰刘纯洁。“看得出,你是一个有水平有能耐的人,回去再干,一定能干出个人模狗样。没有本钱,大哥我帮助你。”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厚厚一叠钞票放在刘纯洁面前。刘纯洁慌得两手直摆:“别、别,大哥,你……”蒋大召用手一挡,打断了刘纯洁的话:“妈妈的,我是个斗大字不识一个的大老粗。钱,我有,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花,放在你手上,或许能干出点名堂来,到时候,可别忘了来给我报个喜信儿。”
“蒋大哥,我真不知如何报答您……”刘纯洁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好了,回家把女人找回来,男人无女不成家嘛!”蒋大召完全以一个长兄教训小弟弟的口吻说。
“女人?我……”一提到女人,刘纯洁的脸立马变得像煮熟的猪肝一样紫红紫红。
蒋大召见刘纯洁满脸尴尬的表情,也不好强人所难,忙打起了圆场:“来,来,喝酒,喝酒。”
两滴清亮的泪珠,终于从刘纯洁的眼眶中滚落下来,滴入面前的酒杯里。他端起了酒杯,喝下了这杯掺着眼泪的苦酒。
两人一杯过来,又一杯过去,梅采凤一声不吭,不时为他们添菜。
饮至半夜时分,蒋大召只觉得头晕晕的,才挥了挥手,含糊不清地说:“睡……睡觉吧,明……明天你还要赶路呢!”头一歪,他和衣倒在了床上,“呼哧——呼哧”,鼻子里拉起了风箱。
蒋大召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突然他一个激灵惊醒了,伸手向两侧摸去,被窝里空空的。咦,女人呢?他吃力地支起身子,眼睛在屋里扫了一遍。哪有女人的影子?一个问号跳到他的头脑里,他脚步踉跄地走出屋子。刘纯洁的草棚里还亮着灯,他轻轻地走了过去,侧耳一听,里面传出了说话声。
“纯洁,你把我忘了吧!”什么?是梅采凤的声音。蒋大召打了个寒噤,身上汗毛根根竖起,酒醒了一半。
“采凤,我怎么也忘不了你啊!”是刘纯洁的声音。
“轰——”蒋大召头顶上爆炸了一颗重磅炸弹,他感到热血上涌,喉头阻塞。啊,这对狗男女,竟背着我干起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真是好心没有好报啊!他怒火燃烧,按捺不住,“腾”地一个箭步冲进草棚。昏暗的灯光下,梅采凤和刘纯洁紧紧地搂在一起,哭成两个泪人,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蒋大召不管三七二十一,“叭”地一个耳光打在梅采凤的脸上,“咚”地一拳捶在刘纯洁的胸口,把两人一左一右分到了两边。蒋大召铁塔一般站在两人中间,脸色铁青,两眼燃烧着炙人的烈火。
刘纯洁和梅采凤双双跪在蒋大召的面前。梅采凤的脸上泪水纵横,一缕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她抱着蒋大召的腿,失声痛哭:“大召,你打吧,出出你心中的气,大召呀,你打吧!”说着,拉起蒋大召的手,“叭、叭、叭”抽在自己的脸上。这一招,倒把蒋大召搞懵了,他急忙抽回手,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吼道:“少来这一套!算我瞎了眼,救了青蛙害蛇疱。没良心的东西!”刘纯洁双膝往前挪了挪,嘶哑着嗓子说:“蒋大哥,都怪我,你打我吧,打啊!打啊!我该死,我该死啊!”说着,两手拼命擂着自己的脑袋,扯着满头的乱发。
两人发疯般地举动,搞得蒋大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由放缓声音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没事,蒋大哥。我明天就走,你就别问了!”刘纯洁央求着。
“不行,你们一定要给我说清楚。”蒋大召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
“大召,你别生气,我告诉你吧!”梅采凤边说边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
“那好,你说!”蒋大召像审判犯人一样盯着跪在面前的一男一女。
“唉——”梅采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大召,我骗了你,我就是刘纯洁的老婆!”
“啊?你就是刘纯洁的女人!”蒋大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梅采凤抽抽噎噎,这才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那天,刘纯洁跌断了腿,草棚中无钱无粮,在这茫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别说生活,就连走出森林都不可能。夫妻俩难道能活活饿死在他乡异地吗?梅采凤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看林子的蒋大召,施了个“嫁夫养夫”的权宜之计。蒋大召是一个三十出头而又未尝过女人味的光棍汉,一见梅采凤,还不是大旱逢甘霖,苦海遇观音?蒋大召上钩以后,每当他出去巡林,梅采凤就把准备好的饭菜偷偷送给刘纯洁。梅采凤心想,待刘纯洁病情一好转,两人就离开这深山老林。谁知后来偏偏蒋大召救了刘纯洁,并为刘纯洁治好了病。现在,他俩无论如何也不能一走了之。刘纯洁为报答蒋大召的大恩大德,也就忍痛割爱,劝梅采凤改嫁,做蒋大召的老婆。两人正难分难舍之际,偏又被蒋大召撞上了。
“蒋大哥,从明天起,我再也不会到这里来了,采凤就是你的人了。大哥啊,你收下她吧,她可是个好女人哪!”刘纯洁说得真挚恳切。
蒋大召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梅采凤,只见她一动不动地坐着,两眼直直地盯着外面,几绺长发从面颊上挂了下来,更显得楚楚动人,令人怜爱。半晌,蒋大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采凤,听我的话,你去收拾收拾,和纯洁去吧!”屋里顿时寂静无声,只听轻风过处,树林里传来阵阵沙沙声。
还是梅采凤先打破了沉默:“大召,我不走了。”“不行,我不会收留你。”蒋大召说得斩钉截铁。“我怀孕了,是你的。”梅采凤几乎是从嗓门眼里挤出了这几个字。什么?怀孕了?三十多岁的光棍汉,听说自己的“种子”发了芽,心中一阵狂跳,酸甜苦辣,说不清是哪种滋味。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蒋大召才吐出三个字:“去堕胎!”看得出,他是经过强烈的思想斗争才作出这样的决定的。
刘纯洁见蒋大召语气坚决,也就转身对梅采凤说:“好吧,我们一起走。不过,等孩子懂事了,我们一定会带他来认他的亲爸爸!”
天亮了,刘纯洁夫妻俩离开了林场,蒋大召过了几个月的夫妻生活又结束了,他无奈地目送着这对原配夫妻悄然离去。
时光如箭,日月如梭,转眼间两个年头过去,第三个年头快到了。这天,天冷得出奇,还时不时地飘下一阵阵雪花。“嘀嘀——”一辆崭新的高级轿车打破了林海里的寂静,在风雪中飞驰。“嘎”地一声,车停在了蒋大召的瓦房门前。车门开处,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扶着一个穿戴华贵、怀抱着小孩的女人下了车,此人正是刘纯洁和梅采凤两口子。
蒋大召听到汽车刹车声,急忙迎了出来。这对男女一见蒋大召,一左一右,亲热地叫着:“蒋大哥——”“大哥——”蒋大召看见客人,忙扭头朝屋内喊道:“小霞,小霞,快出来,纯洁和采凤来啦!”蒋大召的喊声刚落,从屋里跑出一个美丽的少妇,一见客人,喜悦中带着娇嗔地嚷道:“采凤姐,你把我扔在这深山老林就远走高飞啦?”“哎呀,我的好妹妹,我们不是看你们来了吗?”少妇迎上前来,一伸双手,把小孩搂到怀中。采凤逗着小孩:“林子,叫阿姨!”“阿姨——”小孩甜甜地叫了一声。“哎——”少妇也答应得很响亮。这孩子正是梅采凤的孩子,也是蒋大召的亲骨肉。
原来,刘纯洁得到蒋大召的帮助,回家后将破产的造纸厂又承包了过来。这一回,他吸取了过去的教训,来了个包公斩包勉——六亲不认。当地政府对他大力支持,很快造纸厂恢复了生机,经济效益逐渐攀升。刘纯洁和梅采凤一直都把独居深山老林的好心人蒋大召挂在心上。正巧,造纸厂青年女工小霞的丈夫因车祸不幸丧生,小霞痛不欲生,整天犹似一尊木人。梅采凤多次主动接近小霞,开导恳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千方百计地想把小霞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在一个适当的时间,梅采凤又把自己夫妻俩在林场的经历坦诚地告诉了小霞,小霞听后对蒋大召有了好感。后来,在刘纯洁夫妇的撮合和安排下,蒋大召和小霞见了面,蒋大召的诚实和善良,再次让小霞深受感动,并对他有了爱慕之意,蒋大召对小霞更是相见恨晚。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恋爱,今年春暖花开时,两人终成眷属。
今天,刘纯洁夫妻就是专程来看望蒋大召和小霞的。蒋大召和小霞把客人让进屋后,梅采凤打趣地说:“小霞,大召哥欺负你了吗?”小霞红了脸,用手抚摸着凸起的小腹,四人一齐大笑起来。山野寒风料峭,屋内春意融融,欢声笑语飞荡在茫茫的林海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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