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远去的黑琵鹭
作者：张兴元
专家叔叔走后第二天，海碰笑嘻嘻地来到小海家里。他掂来一瓶酒，爸爸炒了两个小菜，这对好朋友就喝了起来。海碰喝了个脸红脖子粗，他问爸爸：“专家来了，奖励你多少钱？”爸爸说：“就给一千块钱，我不要，他临走时悄悄塞到我家枕头下了。”海碰捅了爸爸一拳，说：“你想不想发财？”爸爸问：“我当然想发财喽，你有啥好主意？”海碰没有马上说出他的主意，却先开导爸爸说：“每年封海禁渔几个月，咱这打鱼人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现在人人都在奔小康，可咱却是越奔越穷了。”小海打断他的话说：“这样说不对！校长给俺同学讲，现在封海禁渔，也是为了今后更大的发展。镇政府正在组织群众发展海产品加工业，还要搞海上旅游项目，不单纯依靠渔业，也照样能富起来。”海碰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那要等到猴年马月？我们要想法尽快富起来才行。比如你吧，小海，再过几年就要考高中上大学了，这都要花大钱的，没有十万八万能行吗？”爸爸催他说：“别绕弯子了，你有啥好主意快说吧！”海碰贴近爸爸耳根，叽咕了一阵，只见爸爸脸色一变说：“你是喝醉了吧？别胡扯了！”小海问：“海碰叔叔说的啥？”海碰瞪了小海一眼：“小孩子别乱插话，快睡觉去吧！”
小海来到住室，哪能睡得着？他把耳朵贴近窗口，只听爸爸一拍桌子发火说：“我看你是财迷心窍，想进大牢了？”海碰生气地说：“看你这人，咋恁死心眼儿呢？这事只有咱俩知道，你不说，谁会知道呢？”爸爸怒斥海碰叔叔说：“今后要是那黑琵鹭出了啥事，我就找你算账！”多年的好朋友突然闹翻了脸。海碰走到门外，又扭回头丢给爸爸一句话：“到手里的钱不捡，那才是傻瓜！”
小海听出了海碰的坏主意，心里不由着了急。海碰是潜水高手，那大海跟他家里的庭院一样，要潜入棒棰岛，抓获黑琵鹭，还不是手到擒来吗？爸爸不放心地说：“我得到岛上守护着，不能让他靠近海岛。”小海说：“要是他在夜里去偷猎呢？”爸爸说：“那我就日夜守护在小岛上！”小海说：“那小黑琵鹭刚出蛋壳才半个月，要等它学会飞，还得一段时间。那岛上光秃秃的，连个住处也没有，你怎么办呢？”爸爸说：“没事，没事，你爸爸打了十几年鱼，风里浪里都闯荡过，这点小事算什么？”
爸爸划着小船走了，小海的心也跟着爸爸走了。他每天都看天气预报。还好，这几天都是晴天，没有大风大浪。爸爸在岛上呆了几天，急匆匆赶回来说：“海碰就在那棒棰岛附近潜水，我想再警告他几句，可他老躲着我，不是潜到海里，就是远远地藏在礁石旁。他越这样越说明他心里有鬼，我更得提防着他。”小海问：“那黑琵鹭怎么样了？”爸爸说：“长得好快，已经开始练翅膀，学飞了。它们很机警，一有动静就嘎嘎地叫，等到那小鸟会飞时就好了，谁想逮也逮不住了。”爸爸补充了几块干粮和两桶饮用水，又出发了。
爸爸走了一星期，食品和饮用水该用完了。小海特意做了几样好吃的，等着爸爸回来。可就在这一天，海区广播站突然发出大风警报，小海顿时紧张起来。啊，八级大风！足可把小船吞没。这可怎么办呢？他仔细听听，大风到来还有几个小时，现在通知爸爸还来得及！小海没有多想，便驾起他家的小机动船，向那茫茫大海驶去。他心里只有爸爸，只有那珍贵的黑琵鹭，却没有想到大风提前来临了。他努力把着舵，向自己认定的方向驶去。多亏他平时常到这一带海面活动，虽然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但他还是准确地来到了棒棰岛。他在风浪中沿小岛转了一圈，却不见爸爸的身影。他一下害怕了，在这光秃秃的小岛上，怎么抵御八级大风和大浪呢？
风浪越来越大，小岛沿岸已是白浪滔滔，像有无数头雄狮在奔腾追逐。小海想，既已到了这地步，想返回岸边已不可能，那只好在这岛上跟风浪斗个输赢了。小海披上雨衣，找了个能阻挡风浪的岩头，将身子紧贴在地，以防被大风卷走。
天慢慢黑了，小海借助天上的闪电，向岛上看了一眼。鸟儿们都紧贴在地面，缩着脖子，伸着翅膀，努力护卫着幼小的鸟儿。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雷响起，那岛上的水鸟儿被惊得嘎嘎地叫了起来，惊恐不安地在岛上乱跑。一种求生的本能促使各种鸟儿自动聚拢在一起，有银鸥、鹤鹬，还有白头鸭和大白鹭。你依偎着我，我依偎着你，把那些幼小的鸟儿护卫在自己羽翼和腹部下，而小鸟们则像钻进了老鸟们用肉体搭建的小房子里。小海没有想到，鸟儿的世界里竟有如此动人的景象。他的心被打动了。看来，这一只只弱小的鸟儿所以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生存下来，单靠自己是不行的，必须有一种群体精神。正是这种群体精神，才使它们战胜自然，得以生存！
渐渐地，风似乎累了，雨也渐渐小了起来，棒棰岛出现了暂时的平静。小海心里最牵挂的是那黑琵鹭，他从岩石的凹处爬了出来，轻轻地向小岛顶端爬去。忽然，一个黑影在他面前闪了一下，他顿时警觉起来。是不是海碰趁这大风大雨来偷猎黑琵鹭了？大白天是抓不住鸟儿的，就是黑夜也不容易得手，只有趁这大风大雨的时候，鸟儿飞不动，逃不脱，才容易抓到手。想到这里，小海更加警觉起来。
海碰叔叔跟爸爸是从小要好的朋友，他们一块出海，一块打鱼。后来海碰叔叔到外地学了一套潜海技术，日子便富裕起来。他到大城市去出售海产，竟挂上了不正经的女人，辛苦挣的几个小钱全被骗走了。海碰婶一次次劝说，他当面说好好好。可等他有了钱，又背着海碰婶到城里去鬼混，气得海碰婶最后跟他离了婚。他一个人生活更是过了今天不顾明天，一天到晚想的是钱，是女人。一只黑琵鹭能卖三十万，这对他有多大的诱惑力啊！
一道闪电划过，小海看清那黑影果然是海碰叔叔。他在小岛上寻找着，惊得鸟儿嘎嘎乱叫。海碰发现那黑琵鹭同其它海鸟紧偎在一起，便悄悄向那黑琵鹭逼近。小海断定海碰是来捕捉黑琵鹭的，怎么办呢？小海用手卷起喇叭筒儿，向他大声喊道：“海碰叔叔，你偷猎鸟儿是违法的！你不要朝犯罪的道路上走，等到你进了班房，是要后悔的！”
这喊声被风雨撕破，但海碰还是听出来，是小海在警告他。他心里一惊，小海怎么到这小岛上来了？
风还在吼，雨还在下。小海奔向前去，紧紧拉住海碰的手说：“海碰叔叔，这黑琵鹭可是珍贵鸟儿，鸟类专家讲了，他回去要向国家申报在咱这里建立保护区，到时候咱这里可就成了新的旅游区，你不潜海也能生活得很好的。叔叔，这可是咱海区珍贵的自然资源，你可不能破坏它啊！”财迷心窍的海碰哪会听信小海的宣传呢？他一转身，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闪电不时从天空划过，把整个小岛照得亮堂堂的。小海清楚地看见，海碰从那紧偎在一起的鸟群中捉到一只大个子海鸟，装到他带来的编织袋里。小海奋力追赶，劝说海碰叔叔不要干违法的事。海碰叔叔停下来，对小海说：“孩子，只要你不对别人说，我卖了钱分你一半儿。这样，你上学就不愁没钱了！”小海怎能听信海碰的话？他奋力抢夺海碰手里的编织袋儿。海碰恼了，他一把拎起小海的衣领说：“你不想活了咋的？你再不松手，我就把你扔到大海里，叫你爸爸连影儿也找不到你！”
小海忽然感到一种恐惧，一个财迷心窍的人，是什么事都可能干出来的。他想，跟坏人斗争不能硬拼，必须讲究策略。于是，小海多了个心眼，他放开那编织袋说：“海碰叔叔，你说话可要算话，要是到时候你独吞了怎么办呢？”海碰说：“叔叔啥时骗过你？到时候你跟我要钱得了。”小海说：“你整天忙着潜海，哪有时间喂这小鸟呀？要是你不小心把鸟儿弄死了，那不是空欢喜一场吗？”海碰挠挠头，他的确没想这么多。小海接着说：“我在家里可以帮助你喂鸟儿，等你找到买主，我再给你，不是省了你的事吗？”海碰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小海趁机夺过那编织袋，一转身便把那小黑琵鹭放跑了。
那小鸟儿逃出编织袋，便嘎嘎叫着奔向老鸟儿。海碰发现黑琵鹭跑了，粗野地骂了小海一声，便去追赶那小鸟儿。小海拉着海碰的衣角不放，那小鸟儿转眼间便消失在夜幕里了。海碰恼怒交加，他狠狠地打了小海一巴掌。小海看到小黑琵鹭得救了心里很高兴，对于这一巴掌并没感到有多疼。他继续劝说海碰说：“我们不能只为眼前利益，损害长远利益呀！”海碰恼怒地说：“什么长远利益？我现在急着要钱花。没有钱谁也不要我，我都成要饭花子了！”
海碰还想猎捕小黑琵鹭，就在这紧急时刻，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喝道：“你要干什么？”这一声喝斥，把海碰吓了一跳。原来是小海的爸爸赶来了！
小海爸爸是一位有经验的渔民，当他发现海浪白了头，知道一场暴雨将要来了。他急忙驾起小船向岸边驶去，但他刚离开棒棰岛，暴风雨就袭来了，他急忙调转船头，转向附近一个小岛。等风浪稍微平息，他忽然想到海碰，这家伙会不会钻这个空子，到棒棰岛去偷捕黑琵鹭呢？所以，当第一场风浪刚刚歇息了一下，他便冒着大浪驶到这棒棰岛上来。但他没有想到，儿子小海却赶在他前面来保护黑琵鹭了。正是小海的行动阻碍了海碰，从而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让爸爸在这关键时刻赶来了。
海碰看到这两个冒着危险前来岛上护鸟的热心人，大为震动：“你们爷俩也真是的，为了一对小鸟竟不顾命了。”爸爸向海碰发话说：“你要敢再碰一碰黑琵鹭，我就跟你拼了！”海碰被两个护鸟者挟持着，自然无计可施了。
这场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很快。当太阳从东方升起，那棒棰岛上又出现一派群鸟竞飞的景象。各种鸟儿鸣叫的声音在海涛的伴奏下，像演唱着一首交响曲，动听极了。
小海放了暑假，和爸爸一起来棒棰岛上护鸟。当秋风乍起的时候，各种候鸟开始陆续南迁。那黑琵鹭在天空盘旋飞翔，发出一阵悠扬而动听的鸣叫声。小海轻声数着：“一只，两只，呀，四只！小黑琵鹭也会飞了。”爸爸笑着说：“是哩，它们长大了。”那黑琵鹭在棒棰岛上盘旋一阵，向远处飞去。小海担心地问爸爸：“黑琵鹭还会回来吗？”爸爸说：“会的，会的，一定会回来的！鸟儿也跟人一样，谁不爱自己的家乡呢？”
小海望着远去的黑琵鹭，终于甜甜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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