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婚姻里的事故

作者：宋彦春

　　到外地开教育研讨会整整出差一个月，兰蔻蔻终于可以回家与老公团聚了。在返家的飞机上，有女同事开玩笑说：“男人都是受下半身支配的动物，你们新婚不久，老公一个月不近你的身，怕已经熬不住在偷偷背着你打野食儿吧？”兰蔻蔻淡淡一笑，颇为自信地说：“我俩谈了八年的恋爱，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的。”下飞机后，她买了丈夫最爱吃的烤鸭，最爱喝的啤酒，准备到家与老公先享受烛光晚餐，再共赴久违的爱河……想着想着，电梯间里的兰蔻蔻嘴角都乐得快咧到了耳后根儿。电梯停住了，她抬头一看，那门头显示的数字是“16”，正是她所居住的楼层，她欣欣然走出电梯，走到家门口。她想给老公来个惊喜，就没有掏钥匙开门，而是按了按门铃。房门打开了，一个衣着暴露头发蓬乱的妖娆女子露出头来：“你找谁？”兰蔻蔻懵了：怎么会有陌生女子在我家呢？兰蔻蔻没有答话，她朝妖娆女子的身后望去，一张大床坐落在客厅当中，大床上有一个趴着睡觉的男人，男人赤裸着的脊背上一条刺青龙很醒目。天哪，老公背叛了她！兰蔻蔻顿感天旋地转。手中的烤鸭和啤酒罐扑扑沓沓地掉落于地。东西可以掉，眼泪却不可以没出息的为背叛自己的男人流。她强忍悲愤，一句话也没说，扭头奔向电梯间，狠摁按钮……兰蔻蔻当晚就住到了闺中密友蔺霞那里。蔺霞是个独身主义者，听了兰蔻蔻的哭诉，极力主张兰蔻蔻舍弃那负心汉。兰蔻蔻犹豫不决，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她俩决定先分开住一段日子，让双方都冷静冷静，是合是离，再做最后的决断。第二天中午，兰蔻蔻回家取自己的衣物。她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回去，是为了避免面对李浴柯时的尴尬。李浴柯是那个曾被她热情发嗲地呼作“老公——”的本名，现在已被降格为兰蔻蔻试离婚的对象。“咦，这家伙动作够快的，昨天还在客厅的床上与小姐颠鸾倒凤，今天的摆设已恢复到我出差以前的家具摆设布局了。”记得以前李浴柯曾不止一次地向她提出要把睡觉之床挪到客厅，以方便睡前看电视，兰蔻蔻都以“没这规矩”为由拒绝了。“想不到他竟趁我出差在外，不仅挪了床，还叫了鸡！”兰蔻蔻越想越气愤，觉得这个家再呆下去真叫人恶心，还是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吧！晚上，独自坐在蔺霞这位单身贵族的家中，兰蔻蔻想：如果李浴柯还算是个男人的话，他应该来敲门请她回去和好的。这样想着，果然有人敲门。透过猫眼看去，西装革履的李浴柯左手捧一大束鲜花，右臂夹着一只精美包装的礼品盒。兰蔻蔻知道，那是东洋之花系列化妆品。看到一本正经的李浴柯虔诚等待开门的样子，兰蔻蔻想笑，但昨天心口的伤痛还在。隔着一道门，兰蔻蔻快速发过一条短信：“有种你别敲门！”再从猫眼里看，李浴柯掏出手机看看短信莞尔一笑，他明白了老婆就在门里面正生着气呢，于是做了回复，接下来又按了一次门铃。兰蔻蔻收到的短信回复是：“亲爱的老婆大人，我不知你昨日返家，怠慢之罪，还请法外开恩。”兰蔻蔻嘴角一撇，在肚子里说：“哼，如果让你知道老婆什么时候返家，那我还会看到那不想看到的精彩一幕吗？昨天见到你干的丑事，恶心得我一夜没睡好，今天我就要故意磨磨你的性子。”第三次门铃响过，兰蔻蔻依然没开门，她背靠着门板早已经盘算好了，如果李浴柯再按一次铃，她就开门原谅他。然而她失算了。她等了半天不见铃响，慌忙开门，哪里还有老公的影子？“这个混蛋，干什么事都是虎头蛇尾，连给老婆赔罪都没有耐性！男人啊，难道你们真是受下半身支配的动物吗？”兰蔻蔻自言自语道。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单位领导通知她，让她参加拟定全国高考试题的绝密工作。出于保密需要，工作地点是不能告于家人知道的，甚至连与外界通讯用的手机也不能开。就这样，她“与世隔绝”了一个星期，直至高考试题的拟定工作圆满结束，才得以“重返人间”。轻松下来的兰蔻蔻此时特别想见老公李浴柯，她想缓和关系主动让步，就特意到礼品店给老公买了一条精致的领带，然后打他手机想把他约出来吃顿和好饭。哪知接听手机的竟是一个女人：“喂，你找谁？”兰蔻蔻当然没好气地说：“找我老公李浴柯！”然后她听见那女人说话转了方向：“李浴柯，你给我说清楚，你和你老婆到底断了关系没有？”兰蔻蔻又一次惊呆了。这次她的眼泪为了这个背叛自己的男人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于是，一对谈了八年的情侣在结婚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匆匆地离了婚。房子归女方兰蔻蔻所有。领取离婚证的那天，兰蔻蔻异常地失落，她没想到她一时气话说出离婚，丈夫竟然答应得非常干脆，以至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了面子不想离也得离了。她痛恨丈夫的花心绝情，也痛恨离婚手续的简易。她想办证的同志如果稍微刁难一点儿，她就有台阶儿可下，让婚离不成……坐在没有丈夫空荡荡的屋里，兰蔻蔻悔恨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流下来。她心烦想喝酒，可家里没酒，只得出门去买。在电梯间，她与一黄毛女子相遇。看那女子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不料那黄毛女子惊呼：“是你吗？你还认得我吗？”她一说话，兰蔻蔻想起来了，她就是自己出差回来那天在家里与李浴柯鬼混的那个应召女郎。黄毛女子见兰蔻蔻面有厌色，便说：“我想我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我邀请你到我家来坐坐吧。”兰蔻蔻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去去也行，我倒要看看这风尘女子有何手段能把我一向认为是柳下惠的前老公李浴柯拉下水！于是一口答应。电梯上升，在18楼的位置停住，兰蔻蔻看到电梯间显示所到达楼层的红色显示板因局部颜色缺失，显示的数字竟是“16”，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她随着黄毛女子出了电梯间，向中间那个房门走去。黄毛女子按了门铃，应声开门的是个健壮的男子。黄毛女子介绍说这是她的老公。进得屋来，客厅中间赫然摆着一张大床。兰蔻蔻这才明白她出差那天回家竟然真的是多上了两层楼因而走错了家门。黄毛女子的老公同李浴柯个头身材差不多，更要命的是李浴柯的背部也刺着一条和人家老公背上一模一样的青龙！兰蔻蔻误入了房门，使她不但误会了李浴柯，还误会了有老公的黄毛女子，人家怎么会是鸡呢，只不过是打扮前卫些让兰蔻蔻这个当教师的有些看不过眼而已。兰蔻蔻心情惆怅地要走，黄毛女子笑着说：“等等，请把你的东西拿走，我总不能一直保管你的东西吧。”说着，她从冰箱里拿出兰蔻蔻那天买的烤鸭和罐装啤酒。兰蔻蔻说：“这些东西本来是买来慰问我老公的，但现在我和他已经离婚了，妹子你就留着与你老公享用吧。祝你们夫妻恩爱和和美美。我犯了致命错误，我不配享用它。”回到家里，兰蔻蔻想起李浴柯平日对自己的千般好来，不由自主地一个电话打过去：“浴柯，我想见你，能出来一下吗？”这是他们离婚后的第一次会面，是在大街上。她颇为不好意思地把走错房门的那件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李浴柯。李浴柯感慨了半天。兰蔻蔻接着说：“我承认那件事我做得不对，我向你道歉。但是，既然你拿着礼物来我女友家想登门向我道歉，为什么你只按三下门铃呢？我正准备听你第四次铃响就开门迎接您呢！”李浴柯喊道：“天地良心。我是按了第四次门铃的，我也同样没有听到。我还以为你在门里故意关了门铃的声音。再一再二没再三，何况我都再四了，你依然不开门，我就又羞又愤地走了。”兰蔻蔻说：“老天，这又是一个事故啊！蔺霞家门铃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就不响了呢？”“这以后，你一个多星期仿佛从人间蒸发，我全世界找遍了都找不到你。”“那时我参加了高考试题的拟定工作，不能与外界联系。”“可是你又没有提前跟我说你是去干国家需要的保密工作，连最起码的夫妻信任都没有，还奢谈什么感情？这让我很生气。我决定也让你生气一回，当你打来电话时，我让我表妹说：‘李浴柯你给我说清楚，你和你老婆到底断了关系没有？’故意拿话气你，你果然生气地挂断了电话。再以后你找到我用不容置辩的口气提出离婚，我身为男子汉又不是离开你就活不成，离就离吧……”兰蔻蔻说一句“该死的电梯”，李浴柯就接一句“该死的按钮”，他们在诅咒婚姻里的意外事故。两人均想：今天我们离了，明天再去民政局办理复婚手续，人家工作人员会不会说我俩是神经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