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8期

乡村女人的彩色故事

作者:刘保健




  小燕想起超林的死,肉就是颤的,所以她对强虎总是惊恐四顾。他是为打断超林的胳膊而住的监,这对于谁都是一个血的教训。但是小燕,是伤痛未愈病又犯。她害怕强虎知道此事,这回比不得上一回。所以她整天吓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害怕和他见面,哪还有闲心同他说笑呢?可是这几天她看见强虎越来越勤快了,才认为强虎还是在鼓里装着。装着就好,这不仅是他的幸福,也是她的幸福,更是孩子们的幸福。
  树欲静而风不止。强虎想的是捉奸捉双,而小燕想的是怎么也不能失信于青贵,因为她已和青贵海誓山盟过。
  这天晚上强虎看出小燕心神不宁,就故意对她说:“今晚月光怪好,我想去咱大姐家坐坐,你忙了一天,和孩子们早点睡吧。”
  强虎出门就钻进玉米秆堆里,静等窥探,约有十几分钟,就有脚步声渐近。他屏住了呼吸单等第二个目标出现。一会儿小燕把大门一锁也朝那人跟前走去。小燕说:“你早来了?”青贵说:“刚到。”小燕说:“今晚不用怕,强虎不在家。”青贵说:“那太谢天谢地了,我往这里走腿都是软的。”
  小燕和青贵搭肩抱腰走到一棵榆树下,小燕靠着树木,两人都把裤子褪到脚脖子,强虎看在眼里,恨在心上,咬牙切齿地从玉米堆里蹿了出来。小燕和青贵连裤子也没来得及穿上,都撅着屁股跪在地上。强虎把他的宽皮带一抽,对着青贵的屁股抽了十几下,突然想起青贵是外地人,只好住了手。
  强虎说:“我今天不再打你了,但你明天必须走人,以后让我再见到你,要你的狗命。”
  青贵走后,强虎又把小燕踢了一脚:“滚回去!”
  小燕颤颤惊惊地踏进屋门,强虎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猛甩在床上,用皮带往她屁股上猛力地抽打起来,边打边说,足足抽了一百多下才住了手。但小燕宁死一言不发,心想打死算了,打不死就走,跟着强虎也没过一天好日子。刚领了结婚证,就让她这个青春少妇守了二年活寡,后来强虎又染上赌博瘾,多次被公安局罚款拘留。把她一个弱女子整天卖在地里,累死累活地干,忙了地里忙家里,还没说他一句,就扑上扑下的又是骂又是打,她是一个年轻女人呀!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可是他哪有那本事,连点“小自由”也不给,一旦有点违规,就弄得满城风雨,让她在村人面前抬不起头。特别是他的几个姐姐,看见她就咬牙切齿的,好像她扒了他家的祖坟。
  小燕正是窝着这一肚子怨气,才顶住了那无情的抽打。强虎看她既不动也不哭,心里发蒙了,急忙把皮带扔在地上,抱着小燕痛哭了起来:“小燕呀小燕,你咋不长一点心眼呢!”
  小燕说话了:“不图金,不图银,就图他那个人。比比超林,再比比青贵,你不过是个暖身器,你出门几年不回来,我在家咋过!”
  强虎苦笑着说:“人生从大方面讲是为了事业,从小方面讲是为了家庭,没听说过人生就是为了色,为色而生,为色而活。当然,凡人都色,但那是夫妻间的事情,否则就乱了人伦。国家为什么要制定婚姻法,制定刑法,目的就是为了维护正当的夫妻权益,如果违犯就有刑法来制裁。过去你嫌我懒,材料瞎,我仔细想过,你说得对,现在咱一家几口,吃的穿的住的,还有礼尚往来,处处都得用钱,我不出门挣钱,咱这几口子人咋过活。不过咱的苦日子也快过去了,再有三五年,孩子们都大了,有材料的上学,没材料的也可以打工养活自己。到那时你我都可以松一口气,就可以相依为命在一起享天伦之乐了。”
  小燕突然笑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不为儿孙当马牛。我们没有必要把人生弄得格外辛苦。人生只有几十年,该风光就得风光,吃、喝、玩、乐样样都得干,才能阅尽人间春色。”
  她突然也讲起了哲学。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既勤恳又实在,里里外外操持家务的张小燕了,那个强虎所熟悉的张小燕已不复存在了。
  小燕和青贵的风波已过去两个月了,只要青贵不再缠她,就算掀过去了那一页。强虎前前后后都想过:小燕有她的好处,庄稼人不怕苦,不怕累,家里地里啥都干,回来还萦记丈夫和孩子,算一个不瞎的庄稼人。就是近几年裤带太松了,经不起男人的挑逗。如果不要她,离婚再找一个也不是容易的事,快四十的人了,三四个孩子谁跟呢?
  小燕和青贵虽然被强虎强行分开,但还是藕断丝连。他俩都恼恨强虎的无情抽打,为了报复强虎,在秘密通电中都互诉了衷肠,信守承诺,永不变心。小燕为了稳住强虎又开始和他说笑了,家里地里场场少不了她,比过去勤快,见强虎衣服脏了还逼着他换洗,特别是晚上又主动和他同居。强虎想:幸亏没有听外人的话,如果真的离了婚,恐怕现在自己是既当爹来又当妈。真是糟糠之妻不可弃,知冷知热还是结发妻。
  这年冬至前就下了一场大雪。强虎因家里出了那两场不光彩的事,心里总是闷闷不乐,借着这下雪的天,又睡起了大觉。这天清早小燕起得早,做好饭,便催促强虎起床:“雪停了,起来活动一下,一连睡了几天也不腰疼。”强虎说:“不起吧,下雪不冷消雪冷。”
  吃过早饭,小燕把一个个孩子抱在怀里亲了又亲,还把孩子们送出大门,交代再三:“放学早点回来,听爸爸的话。”然后她把所能穿的秋衣、毛衣都穿在身上,带着强虎平时给她的零花钱出门走了。直到过了中午,孩子们放学了,她还没有回家做饭。强虎让孩子们去找,找不到,强虎厌了,迅速起了床,又找了几家,打电话问亲戚她都没去。强虎对孩子们说:“不用再找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一天,在广州的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涌如潮。当小燕穿过这条繁忙的马路时,不远处有个背帆布包的人在向她张望。她心急如火,车辆行人她都没有看在眼里,可是那个背帆布包的人突然发现了她:“小燕!”
  小燕走到路边停住了脚,看见了叫她的那个人,眼睛一亮,喜出望外,一下子就扑了过去:“亮子,是你呀!”亮子说:“不是我谁能认识你呀。嫂子,在这里混得不错吧?那个人呢?”
  小燕把脸一扭,泪如泉涌:“那个死鬼什么技术也没有,只会出些憨力,找了几个单位,人家都不用他,连自己也养活不了,还得吃我的。”
  亮子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同情,但仔细一想,这是她自找的,活该。他本想提包走人,却被小燕一把抓住:“兄弟,你急什么?你跟我说说孩子们的情况。”
  亮子说:“家都不要了,还惦记孩子们干啥?自你和青贵出走后,强虎哥南的北的到处寻找,连个踪影也没有,白花了几千元钱。没办法,强虎哥只得让大姐把小明领走了,让三姐把小朋领走了,叔伯哥把二妞领走了,青秀让小姐管着上学。地里的活让二姐为他种着,他出去打工为孩子们挣个学费。唉!嫂子,不瞒你说,二妞在家做饭端锅,因力气小,饭锅掉在地上,把孩子烧得不像个人样了。两手两脚和屁股都烫烂完了,孩子疼得死了几死。那有啥法,没妈的孩子像棵草……嫂子,我咋跟你说这些呢?”
  ……
  从此,强虎家热热闹闹的一个院落封了门闭了户。谋生的走了,不中用的散了,私奔的有了新欢。他们都按照自己的归宿,涌入到社会的洪流里。
  责任编辑 信 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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