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0期
传世菜谱
作者：吴 斌
晚上在“听风轩”茶楼，郑涛见到了林总的朋友。这是一个六十岁开外的秃顶老头，林总喊他魏老板。魏老板热情招呼郑涛坐，和他拉家常谈厨艺。原来魏老板自称是林芊芊的表舅，年轻时就是一个有名的美食家。这一下，郑涛感觉到了压力。果然，大家闲聊了一会儿后。魏老板突然话锋一转，对郑涛说：“听说你有一本菜谱?”
郑涛淡淡说：“菜谱?我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一本?我有好几本呢，都是些平常玩意。”魏老板看了林总一眼，两人呵呵笑起来。林总说：“小郑啊，我们还是把话挑明了吧。魏老板不仅对烹饪很有研究，也是一个大收藏家。他所说的那本菜谱，就是从你爷爷手上传下来的那本散落民间几百年的御厨菜谱……”
郑涛心中一惊，他还是头回听说这本菜谱的来历。这本菜谱以前的确是在爷爷手上，但只知道家里人对它藏藏掖掖，想不到竟是一本御厨菜谱。看来它很有名堂，只是不知道自己把它从家里偷出来会不会有麻烦?郑涛说：“不要吓我，我怎么会有御厨菜谱?真要是这样，那我不成御厨了?”魏老板意味深长地一笑：“小郑不错，真的不错——我尝过你做的菜。”不等郑涛反应过来，魏老板马上又说：“我尝过你获奖的那道菜，‘双龙戏珠’就是御厨菜谱中的，是不是?”郑涛一愣，心想来者不善。魏老板见郑涛不语，直接说：“小郑，那我开门见山吧，我想买下这本菜谱，你开个价吧。”
郑涛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不能卖这本菜谱。其实就是让外人知道了有这样一本菜谱，也犯了家规，父亲知道了，不气得吐血才怪。若是爷爷活到现在，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早拿棍子敲自己的头了!林总说：“小郑啊，我知道这本菜谱是你家传，可现在是什么时代?什么东西都还不是钱说了算?魏老板是真心实意买你的菜谱，不会亏待你的，你不妨考虑一下。”魏老板接着说：“对对对，其实你把这本菜谱卖给我，丝毫不影响你做一代名厨，里面的内容你完全可以复制下来。这样，我既有了收藏品，你也可以照学不误，而且还让你赚大钱，何乐而不为?”
见郑涛低头沉思，魏老板对郑涛伸出五根手指，翻了一翻：“十万。怎么样?”
郑涛一惊，他想不到一本菜谱竟能卖到这个价，一下子让他心动了。可想来想去，这本菜谱是他从家里偷出来的，原本只想学一点厨艺后再偷偷放回去。真要卖，也得回家和父亲商量一下呀。
魏老板问：“这个价钱不满意吗?那你也可以说说看嘛。”郑涛思前想后，觉得这里面还是有蹊跷。首先是魏老板出价过高，就算是一本古董菜谱，这个价位也是以前没听说过的，是什么原因让这个魏老板敢花大价钱呢?其次，最重要的还是郑涛一直对这本菜谱充满好奇。因为郑涛一直没想通，菜谱就是让人看的吗?可这么多年来，家里为什么一直将它藏着呢?如果因为它是一个宝贝，一般人不准看还情有可原，可自己不就是干的厨师活吗?祖传的手艺让自己学学也不可以吗?父亲为何要把它藏得那么深，不让自己将爷爷传下来的技艺发扬光大呢?
想到这里，郑涛看了一眼魏老板，转头对林总说：“对不起，我真的没见过你们所说的那本菜谱。但我却有个问题想问一问，你们是怎么知道，几十年前我爷爷手上有一本御厨菜谱?”
林总和魏老板面面相觑，没作声。
往事不忘
郑涛的父亲去世了。
那晚郑涛本想回去和父亲商量一下有人高价买菜谱的事，可在回家的路上，就接到母亲打来电话，说父亲心肌梗塞犯了，正送往医院。郑涛赶到医院，父亲抢救了两个多小时，不幸身亡。郑涛扑在父亲身上大哭，怪自己铸成了大错。原来，就在那晚，父亲发现家里藏得好好的菜谱突然不见了，一急之下就犯了病，最后竟撒手人寰。这一切来得太突然，郑涛措手不及。
在给父亲守灵的几天里，郑涛脑子里一直都在想这本菜谱。他隐约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看见爷爷对父亲发了好大脾气，就是因为这本菜谱。记得当时爷爷拿棍子打父亲，对父亲吼：“对你说了这本菜谱不能随便看，你为什么不听?记住，以后郑家的子孙，都不许做厨子!”当时郑涛根本听不懂，但他记住了爷爷的吼声。不久，爷爷去世了，他再也没看见父亲看过那本菜谱。后来父亲慢慢老了，自己也渐渐长大，赶上大家都下岗，他也找不到工作。那时刚好有个酒楼在招工，郑涛就想去。父亲当时犹豫了好长时间，后来母亲说，孩子总得要有口饭吃呀。所以郑涛这才当上了厨师。郑涛一直都认为那本菜谱是爷爷或者是爷爷的爷爷的经验总结，可现在看来，这本菜谱不那么简单。可爷爷为什么不准父亲看呢?甚至还下了禁厨令，为什么呢?难道真是老话说的干一行怨一行，或是另有隐情?这本晦涩难懂的菜谱，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在一个宁静的夜晚，郑涛和母亲进行了长谈。可母亲也并不全部清楚菜谱的来历，只听父亲说过，这本菜谱好像是文革时期有个南下老干部交给爷爷的，大概在那个年月爷爷拼命保护了那个干部，人家信任他吧。
郑涛问：“可爷爷为什么不准爸爸看这个菜谱呢?虽然是人家的书，但看一看总可以吧?”母亲说：“你没经过那个年代，很多事不明白。这本菜谱有祸害呀。你爷爷自从得到了那本菜谱，就遭了殃。本来是根红苗正的人，却也日日遭批斗，被人往死里整。原来，有个造反派的头头是内行人，想要得到那本菜谱。不知怎么，他知道了那菜谱已经从那位干部手中到了你爷爷那儿，他哪肯轻易放过你爷爷呢?你爷爷也是倔性子的人，任凭人家怎样死整他。扛着就不说。可怜他拖着一身伤病，没过几年就死了。更可怜的还有你哥哥，有一次人家打你爷爷给吓傻了，一直到现在精神都不正常，你日后可得多照应他……”母亲说到这里就抹泪了，郑涛那个疯哥哥是她最大的心病。
郑涛的眼睛也红了，想不到这本菜谱给家里带来了这么多苦难。母亲沉浸到了往事的回忆中，说：“你爷爷自从挨斗后，人就变了许多，突然开始怨恨厨师这个职业。那时你父亲对烹饪还是很有研究的，但你爷爷硬是不允许他做厨师。文革过后，虽说没有人抄家了，但有一次你父亲偶然找到了那本菜谱，于是偷看学习。结果被你爷爷发现，一顿好打。”郑涛很奇怪，问为什么?母亲说：“当时我也很奇怪，直到你爷爷临终时，他才把话讲明。他说，这本菜谱是不能学的，那个南下干部早就警告过他，几百年来，凡是研究过此菜谱的人，最后都死得很惨。那个南下干部的祖上也是个厨师。传这本菜谱下来，本不是为厨艺。而是为了一句话——”
郑涛眼皮一跳：“什么话?”“人家说，要想保平安，这本菜谱须在国家安定之时，献给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