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0期
海啸作证
作者：温会中
丽雪的敌意全消，就问张军因为什么要报答她。张军说因为一颗鸡蛋，丽雪一愣，十几年前那件往事快速回放：难道那个老太太是他妈?
那年高考那天，丽雪早早向考场赶去，路上，遇到一个被车撞的老太太，旁边，有一个被车辗烂的熟鸡蛋。肇事车跑了，行人怕担事，都不上前。丽雪拦了一辆送煤球的三轮车，把老太太送到医院，差点误了考试。中午到医院看望老太太，老太太嘴里不停喊着“鸡蛋。”丽雪以为老太太想吃鸡蛋，就把自己吃剩的一颗送到老太太嘴边。老太太说她的鸡蛋还在公路上，让丽雪拿给她儿子吃，要不儿子就考不了一百分，丽雪明白怎么回事了，就说鸡蛋已经给了她儿子，但这个鸡蛋必须妈吃，这是一百分前边那个“1”。老太太这才含泪吃了那个鸡蛋。
“你救的那个老太太就是我妈。”张军接着说，“第二天我才得到消息。娘拉着我的手说，“女娃的鸡蛋真好吃，你要报答人家啊。”
丽雪忍不住笑了：“不就是一颗鸡蛋嘛，太夸张了!”
“你家住县城，不清楚农村多苦，我妈这辈子，不易呀。我爸去世早，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还送我上学，一直上到高中。你知道吗?你那颗鸡蛋，是我爸去世后，我妈吃的唯一一颗鸡蛋! ”张军泣不成声。
丽雪的眼圈不由得红了：“你妈，现在还好吗?”
“已经没什么好不好了。因为我没考完她就死在医院。我妈临死前反复说你是好人，要我一定要报答你。”
一个农村老太太，竟把“一蛋”之恩看得如此之重，联想到阿城的薄情寡义，丽雪忍不住失声痛哭。
随后浪峰又涌来两次，所幸势头不大，张军把丽雪从树上放下来。两人一边等待救援，一边东拉西扯。女人天生具有倾诉欲望，丽雪也不例外，她把阿城的所作所为一股脑诉说一遍。张军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要是我不知道，你早被车撞死了。”
“上次救我的也是你?难道阿城什么事都不瞒你?”丽雪吃惊得站起来，“这么说是阿城让你来找我?”
“阿城一天晚上被打劫，我救了他，他就把我当成了心腹。不过我没帮他干过坏事。”
“你明知道阿城不是好人。为什么还那么卖力帮他?你还没有回答我，是不是阿城让你来找我?”
“我卖力，不是帮阿城，是帮公司，因为公司是你家的，也有你一份；我来找你，是担心阿城派人再害你，现在我放心了，阿城没派人。可我就不明白了，阿城不再害你，你咋还想自杀呢?”
一听张军不是阿城派来的，丽雪放心了，但也彻底失望了。索性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张军，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呀!我得了癌症，活不了几天了。我不自杀，我怕阿成还会杀我，他要被枪毙了，我的儿子不就成孤儿了?”丽雪说着竟跪在张军面前，“张军，你是阿城的朋友，请你以后劝他多关心关心我的儿子。”
张军倒吸一口凉气：“丽雪。你好糊涂啊!你要是死了，你儿子立马就成孤儿! 阿成已经把公司卖了，办好了移民手续，他现在是澳大利亚人，名字都改了，叫丁铭。李玉，对，就是你说的那个狐狸精，担心你离婚分财产，才让阿城害你。阿城嵬迷心窍，对她言听计从。你想想他们会要你的儿子吗?”
“我不能死，我要我的儿子!”丽雪大叫一声，昏倒在张军怀里。
夜里十二点，他们才被救援人员救出。在回国的飞机上，丽雪问张军：“你所做的这一切，仅仅因为那个鸡蛋吗?”张军脸一红，鼓了半天勇气才说：“还有，就是，我，我爱你!”“残花败柳，将死之人，有什么值得爱的?以前你说，我信，现在，同情和安慰罢了，我不需要。”丽雪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个字。
“不，是真的!我爱你的善良，我爱你的美丽，在我眼里，你永远美丽。如果有半句谎话，就让海啸把我……”丽雪慌忙用手捂住他的嘴。
回到家。保姆说小狐狸精把阿城卖公司的钱都卷跑了，阿城后悔得要死，看到丽雪留下的信，就找去了。丽雪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张军拿出自己多年的积蓄送丽雪住院，一检查，什么事没有，又跑了几家医院，结果一样。原来是那家医院给误诊了，张军和丽雪相拥而泣。
忽一日，报纸上刊出海啸死难者名单，中国人中没有阿城的名字，再看澳大利亚的，“丁铭”二字赫然其中，对照照片，不是阿城又是谁?
按丽雪的意思，阿城的遗体在泰国就地火化。阿城的骨灰伴随着丽雪的眼泪撒进大海，爱也罢，恨也罢，一切都去罢!
张军和丽雪站在鸟蛋岛那棵曾经避难的大树下，思绪万千。“这人啊，不能坏良心，有时想改，老天都不给他机会!”不知海中的阿城能不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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