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8期
乡村的召唤
作者:陶诗秀
这一朝的改变,让我真有些飘飘然。
有一天,家中只有我和何思久。他在镜片后用深邃的眼光看着我,直看得我脸上火辣辣的。他兴高采烈地甩给我一包东西,说:“母亲说你对她照顾得很周到,送你一件连衣裙,请笑纳!”看着我穿上连衣裙的样子,他笑着说:“真正的模特儿!你去做时装表演一定会引起轰动的。”
这种恭维,使我心里一下觉得比喝了一碗蜜还甜。
不知为什么,此时,我竟拿他跟小豹作起了比较。他们都是21岁。虽然,小豹那一方系着我的心。我生命的根、我的依靠和归宿,可是我常常对这些感到虚茫,总觉缺少些什么。
无法否认,此时此刻,我的感情已经产生某种倾向了,我感到一种无形的吸引力在召唤着我。每次见到何思久,我总会感到脸红心跳。
有一天,我发愣的时候,何思久忽然奔过来,紧紧地拥抱住我。一时,我失去了抵抗的力量。
但仅仅一两分钟,我就推开了他。此时,一个影子,不可拒阻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他是小豹。
我又羞又恼地说:“这,这算什么……”
我在想,如果舍弃小豹,那后果如何想象?十几年来,在乡下,我第二个家,一幕幕生活的片断又在眼前呈现。爹、娘、小豹,他们仍旧在为我受苦,而我,却在铺着红地毯的豪华客厅里,进行着新的爱情游戏。
那一天,我向何家讲述了一个“童养媳”的故事。讲述了我过去的全部生活。讲到动情处,我不由得掉下眼泪。
何家一家人都保持了沉默。他的妈妈甚至红了眼圈。
许久,许久,何思久才说:“这件事,对我,的确是个悲剧。但我还是为小豹高兴,为他能拥有你这样高尚美好的亲人而高兴。”小妹也说,“小豹和你爹妈对你那样好,你当然不能背离他们。我要是找对象,就找小豹这样可靠的,肯为你赴汤蹈火。”
“全当啥也没发生过。”何思久的妈妈拉着我的手,也说,“开学不是还有几天吗?我先把工资算给你,回家去看看吧,回来后,你还当你的小保姆,做你的饭吧。城里好赚钱,你多赚点,让小豹少抬些石头,这才是正理。”
看到他们一家人温馨的眼神,我只有拼命地点头。
这天晚饭后,我正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看看。门铃响了。妹妹去开的门。
“小秀姐,找你的。”
是小豹!他一条旧军裤,一件白衬衣,一双我给他做的鞋,两年没见,竟长成了一座铁塔!
我不由得叫出了声:“小豹,你怎么找到这了?”
接着迫不及待地问:“家里怎么样?爸呢?妈呢?……”
他站起来,说:“我有话说,你出来。”
在院子里,他低着头,低声说:“你两年没回家,这两个月又没来信,家里急得很。爹上个月去世了。去世前,喊着你的名字,说要见你一面。接着妈又病倒了。这些,我都没敢告诉你,怕影响你学习。……你咋不来信,这两月寄的钱收到没?……”
我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哇”的一声哭起来。这泪水里,掺和着爱、恨、悔、悲。
何思久和他爸出来把我们再次让进屋。
我问小豹:“这一年来,你每月给我寄300,妈还要看病,又办丧事,哪来的钱?”
“我下了煤窑!”
一听这话,我一下泪流满面。
我泣不成声地说:“再苦、再穷、再难,也不能进煤窑呀!临走时,我怎么对你说的?爹怎么死的?不仅是累,还是矽肺造成的呀!你拉几趟?”
“六趟,有时八趟。”
无声的泪水,从我的眼中,又簌簌而下。
小豹说完这些就要走。何思久说了话:“小豹,不要走。人心都是肉长的,前段日子,多亏小秀照料,我妈的身体才康复得这么快!就在我家吃饭,妹妹,把五粮液拿来,咱全家人,都陪小豹喝一杯……”
当晚,小豹跟我,都在何家歇息。
第二天,我跟小豹回家,何家一家四口。将我们送到车站。临上车,何思久拉着我的手说:“小秀,再回城,记住,这儿还有你一个家。”又说,“如果你不嫌弃,记住,在川大,还有你一个弟!”
他们给我们买了车票,跨上车门,我才敢让眼泪落下来。
我深知,是我的运气好,遇上了一家好人。有时我想:假如我遇见的不是现在的何思久,而是一个拦路者,对付得了吗?
现在,我可以这样说:我思想深处发生过震荡,但我战胜了它。扎根于共同的苦难生活泥土中的感情,是很难改变的。
如果让我最后说一句真心话,我想说:我喜欢思久,但谁也不能夺走我对小豹的爱!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