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6期

“打不死的邹元标”之死

作者:林 辉



充军时,朱翊钧还亲自为他送行,并安抚说:“代朕受罪,上路之后,身为囚犯,实为皇帝,所到之处,文官下轿,武官下马,有朝一日,得以还朝,朕将加封于你。”
  邹元标是不是真有代皇帝充军这么回事《明史》中没有记载,但民间却广为流传。
  尽管邹元标戴了顶“代皇帝充军”的帽子,但张居正还是想要置邹元标于死地,并指派巡按御史谋害邹元标,谁知巡按御史走到镇远时忽得暴病而死。邹元标来到万山丛中的都匀卫后,虽然生活非常艰苦,且“夷僚与居”,但“元标处之怡然,益究理学,学以大进”。这对邹元标尔后成为“学院派”三君子之一大有裨益。
  在政坛之外去观察、了解、反思政治观点和举措,往往能获得一种全新的感悟。6年的都匀卫充军生涯以及尔后30年的教书经历都对邹元标的政治生命注入了新的活力,这也许就是邹元标从初入仕途的“抗疏切谏”到晚年“进和衷之说”的政治理念趋于成熟的原因吧。
  万历十年(1582年),张居正病死,皇帝朱翊钧开始亲政。朱翊钧当了48年皇帝,在明朝是当皇帝时间最久的,却几乎无所作为。前10年他把权力托付给张居正,由李太后、张居正、冯保三人主持朝政;后38年他从来不上朝,整天花天酒地,搞得皇宫不得安宁。朱翊钧死后,李太后将其用过的酒壶、酒杯全部作为他的陪葬品埋进坟墓。这应该是一位做母亲的愤怒,她在怨恨自己的儿子不争气,把国和家弄得不可救药。《明史》评价曰:“故论者谓明之亡,实亡于神宗,岂不谅欤。”
  要说神宗皇帝朱翊钧做了什么事,也就是只有两件:一是采取非常手段惩治张居正,追夺张居正的官衔,追缴张居正的赃物,追杀张居正的家人,甚至提议开棺鞭张居正的尸体,手段极其残忍。二是为抗疏张居正而蒙冤的官员平反。邹元标就是在这时被召回北京,任吏科给事中的。
  邹元标第二次人朝后,提出了一系列革新的政治主张,可惜他遇到的是朱翊钧这个昏君。《明史·邹元标列传》中记载了朱翊钧接到邹元标上疏时的态度:“当是时,帝方壮龄,留意声色游宴,谓元标剌己,怒甚,降旨谯责。”朱翊钧竟把邹元标一心为他,为大明王朝的铮铮忠言责怪为“刺己”,并把邹元标贬为南京刑部照磨。
  万历十一年春,邹元标进京,万历十五年被贬南京,在南京居住了三年后,1590年因母亲去世回到吉水老家。
  《明史·邹元标列传》记载:“(邹元标回家后)里居讲学,从游者日众,名高天下。中外疏荐遗佚,凡数十百上,莫不以元标为首。”但就是这样的·位名高天下莫不以为首的人物,朱翊钧到死都没再重用,因此邹元标在家足足讲了30年的学。
  这30年,邹元标的成就大长,现在史学界称邹元标是明朝学者、教育家,其根据就是他在这30年中所作出的突出贡献。30年的教书生涯中,他培养了大批的人才,写作了大量的作品,更丰富了他的政治理念。他的理学思想受到众儒的崇拜,名高天下,成为儒林的首脑人物,朝中大臣纷纷举荐他出来当官,以服天下。
  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七月,朱翊钧驾崩,光宗皇帝朱常洛即位,召拜邹元标为大理卿,未上任,又改任刑部右侍郎。但朱常洛在位仅 个月就死掉了,皇位由其长子朱由校接任,即熹宗皇帝,改年号为天启。天启元年(1621年)四月,邹元标还朝,十二月,拜为左都御史。
  邹元标第三次回朝时已经是70岁的老人了,他精神矍铄,拄着拐仗,拖着被张居正打断的腿行走于朝廷宫中,锐意重振朝纲。邹元标这次在朝大约两年,时间虽短,却赢得了世人的称颂。
  明朝晚期,阉寺之祸与朋党之乱已经把国家搞得乌烟瘴气。邹元标对这种拉帮结派、相互倾轧的行为非常厌恶,他对朝中大臣说:“方今上在冲岁,乱在门庭,只有同心共济。倘复党同伐异,在国则不忠,在家则不孝。世自无偏无党之路,奈何从室内起戈矛耶?”因此,邹元标“思矫其弊”,“荐涂宗浚、李邦华等十人”,“请功召用叶茂才、赵南星、高攀龙、刘宗周、丁元荐,而恤罗大紘、雒于仁等十五人”,均被皇帝采纳。在负责对官员“外察”、“京察”的考核中,邹元标秉公论断,“去留惟公”。
  虽然邹元标的腿曾因张居正被打断,但心胸宽阔的他在第三次回朝任左都御史时,却提出给张居正平反。他说:“江陵功在社稷,过在身家,国家之议,死而后已,谓之社稷之臣,奚愧焉?”意思是说,虽然由于自己的不检点招来了是非,但张居正的万历新政对国家是有利的。张居正为国家兢兢业业、死而后已的精神是应该值得赞赏的,现在应该为他平反,为有志报国者树立楷模。邹元标的这一举措,无异于在朝中扔了颗重磅炸弹,对官吏的震撼非同一般。
  邹元标非常重视“启民智”、“崇理学”,他在家教了30年书,颇感教书是一项有成就的事业,万历三十二年,无锡东林书院开创时,为东林书院作了《依庸党记》及依庸党楹联,楹联为:“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天启二年,再次上疏十三道,请得皇帝批准后,邹元标与冯从吾各自捐资,筹得180两银子,在京城大时雍坊十四铺的地方(北京市宣武门内东城墙下)买下十余间民房,改建为书院。邹元标认为京城应为首善之区,因此取名“首善书院”。二人在公余之时不会见宾客、也不赴宴会,专心入书院讲学,影响越来越大,听讲的官员、百姓日渐增多,以至于讲堂不能容纳。
  首善书院建成后,东林书院的高攀龙常于政务之暇到书院讲学,与三千里外的无锡东林书院遥相应和,而参与首善书院讲学的刘宗周、华燕超、华凤超等主要人物几乎都与东林书院有关。
  正是由于首善书院的讲学者与东林书院之间的特殊关系,以及书院在京城的影响日益扩大,朝中的阉党寝食不安,把首善书院与东林书院视为洪水猛兽,以莫须有的罪名,把在首善书院讲学的人一同列为东林党,给予镇压。
  于是,在邹元标正稳步地推进着改革,革除积弊,受到大臣儒林们的拥戴时,却受到了在熹宗面前日渐受宠的魏忠贤的“严谴”。
  魏忠贤为了镇压读书人,捏造了一个莫须有的组织——东林党,矛头指向以江南士大夫为主的政治人物。他们在历史中挖掘依据,把宋朝的灭亡归咎于讲学之风盛行,把在学院讲学之人比作山东妖贼。为了让熹宗看起来有趣味,阉党还将东林党人比作《水浒传》中的一百单八将,编成《东林点将录》,所列第三十八名即是“天伤星武行者左都御史邹元标”。面对如此疯狂地打击读书人、禁毁灭下讲坛的行为,邹元标非常气愤,“疏辨求去”。他在疏辨中指出,皇帝朱由校也到书院讲过学,难道也是“山东妖贼”不成?但受魏忠贤迷惑的朱由校却下令让邹元标退休归家。
  邹元标就这样以一个莫须有的东林党党魁罪名回到了老家,并于天启四年(1624年)忧结而去。“打不死的邹元标”最后还是死了,明朝也跟着灭亡了。
  
  编辑/刘国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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