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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顺便看下王越身子好了没?”她眼中精光一闪,又轻声道,“若好了,便告诉他,皇宫里有个位置……朕一直给他空着。”

  孙化吉脑袋如遭雷击,虽然这阵子隐隐感到明泉与往日已有所不同,但这种感觉从未如此清晰的被剖析呈现出来。那个曾因选秀而羞红脸蛋气愤难耐的少女皇帝,终是一去不复返了。

  如今的她,褪去了曾经高高在上的骄傲,举手投足皆是谈笑自若,却显得高深莫测,难以揣度。先皇没有看错人,她的确是君王之选,越是艰难的环境越能磨砺她的性子,激起潜伏的求胜欲望。

  只是这一切来得太措手不及,变幻好似只在毫无预警的朝夕……他突然想起北夷议和急报那一夜的血,暗红色喷在青砖上,化成一朵又一朵娇艳的朱花。

  御医说是怒极攻心,可北夷议和是喜事,皇上明明也同意的。他将那夜的情形又回忆了遍……是因为慕流星么?不是,是斐旭。

  看来朝中那些有心之人,想借慕流星讨好斐旭,借斐旭讨好明泉的手段并没有用错。斐旭在朝中结交泛泛,惟独慕流星可当至交二字。只是二人真是交情至此,斐旭何以又扯上私纵北夷太子之罪名?

  他素来自诩精明玲珑,却也百思不得其解。

  “孙卿?”明泉见喊了两声都没反应,不得不提高了声调。

  孙化吉思绪一收,“臣在。”

  明泉看他眼下黑影沉沉,以为疲劳过度,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你……唉,先回府梳洗休息一番。王四海,朕另派人召他进京。”

  “谢皇上体恤,臣告退。”孙化吉连日操劳本已疲惫不堪,又提心吊胆地站了一会,此刻真是四肢无力,闻言也顾不得多作推脱,立刻垂手后退。转身的刹那,他不经意抬眼,见地上两个影子被拉得很长,安莲的头正好碰在明泉额头上,好似相依相偎,心中不觉一惊。若明泉对斐旭抱得真是他所猜想的心思,那安莲……

  思忖间,他已跨过门槛。

  一盘棋只有黑白两色,多一人,便只能旁观。只是……谁是那个旁观者?摇头叹笑,无论怎么样,只要与户部无关,与国库无关,即与他无关,他何必操这个闲心,还是先想想回家怎么面对那个冷落了近两个月,已经在户部门口发了好几飙的孙夫人是要紧。

  震虎(下)

  两人边下边等,下到第三盘,却仍没有人求见。

  明泉看着西下的日头,笑道:“这年头,人都跟猴精似的。”

  安莲淡笑道:“只是辛苦孙大人了。”

  明泉偏头一想,便明白他的意思。王泰同是被圣旨打入大牢的,所谓上意难测,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愿做斥候。难得蹦出个孙化吉做‘出头鸟’,有心人自然会舍难求易,去孙府探消息。

  她摇摇头,“到朕跟前,顶多被斥责两句罢了,落在孙狐狸手里……恐怕荷包不空走不出门。”

  “只是斥责两句?”

  “不然呢?”她叹气,“王四海既然能成为大宣首富,他朝中的人脉恐怕比看得到想得到的都多。杀了贬了?那还有谁给朕当差?”

  安莲不料她看得如此透彻,本来想说的劝解之词反倒多余,“他在民间的口碑不错,信誉也很好。”

  “朕也不想动他。”她喃喃道,将茶慢慢饮尽,起身走到夕阳下,“随朕徒步走走?”

  安莲含笑点头。

  两人兴致勃勃出门,明泉见车辇跟得太近,又挥手撵出几丈才肯歇。

  自天罡宫去承德宫,路程不近,两人边走边说,竟也不远。

  “范拙一走,吏部倒成了软肋。”明泉没心思说什么风花雪月,又转到朝事上来,“孙化吉是很好,可惜再好也只这么一个,填了一处,就空了另一处。而且……”她顿了顿,“他故意将心思放在王家上,也是向朕暗示无意吏部。”上次只那么一提,他今日就来了这么一出,呵,孙化吉啊孙狐狸。

  安莲整个人沐在落日红辉下,清冷的眸子被氤氲一层暖意,浅笑道:“皇上不也还了一击么?”把一个忙得焦头烂额的当朝大员不尴不尬地晾在一边半天。

  “那自然。谁让他算计来算计去算计到朕心思上,朕也不能显得太好欺负不是?”

  “谁说皇上好欺负。”他似叹非叹。

  明泉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皇夫话里颇为不甘哪?”

  安莲侧头,顽皮地眨了眨眼。

  明泉心脏一窒,假咳一阵,满脸通红地转过头去。

  一长一矮两个影子一前一后一起慢慢移动着。

  一路走去,竟未遇到半个人影。

  “咳,”明泉又以一个假咳打破沉寂,“……皇夫心目中可有吏部尚书适选?”

  “皇上觉得沈南风如何?”

  明泉不自觉地皱了眉,“是个人才,不过当执掌吏部……资历不足。”她顿了顿,又道,“不过刑部却也不适合他,杨卿年事已高,朕想再过几日,调他去礼部。”她侃侃而谈,毫不避忌,却没注意到安莲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

  “皇上可介意父子各掌一部?”

  她楞了楞,“你是指沈儒良?”

  安莲含笑不语。

  明泉思忖半天,捋掌道:“朕怎么忘了他!”沈儒良虽然辞官引退,但年纪却比杨焕之更轻。论资历论能力,也比孙化吉更为合适,“只怕他不愿意。”

  安莲缓缓道:“皇上准备何时接沈郎伴回宫?”

  沈雁鸣?她蹙眉。前前后后派去查访的人不少,可他就好象断了线的风筝,杳无半点音讯。人是她带丢的,如何向沈家交代,却是个难题。

  “再过几日吧。”她脑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走了几步,脚突然顿住,“沈儒良因何辞官?”

  “众说纷纭。”

  无论哪种都不是看淡名利。明泉冷笑,不然他就不会将儿子送进宫里邀宠了。前户部尚书之子完全是可以逃过选秀的。

  “是孙化吉、范拙还是连镌久?”她直截了当地问道。

  安莲摇头,“非一言可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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