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使时,他的夫人也一同远涉重洋。这一点,在当时的封建官僚中也还算是开明的,和洪钩的带赛金花出国有些不同。但在出使前,曾经写信向随行的翻译官法国人法兰亭,提出一件“极要之事”:
“泰西之例,男女同席宴会;凡贵重女宾,坐近主人,贵重男宾,坐近主妇,此大礼通例也。……中国妇女,若与男宾同宴,将终身以为大耻。……中国公使眷属,只可间与西国女宾往来,不必与男宾通拜,尤不可与男宾同宴。”
这在今天看来,固然迂腐可笑,对妇女自然还是出于不平等的偏见。但从当时的历史条件来说,我倒觉得是一种实事求是的“国情观”。因为一百年前的中国上层妇女,还不可能完全适应西洋那一套社交习惯,如果勉强适应,我们可以想象,这会增加这位公使夫人多么重的压力,甚至回国之后,也会引起物议。他说的“将终身以为大耻”,也许有些夸张,但宴会时精神上极度的紧张当是事实。与其临时受窘,不如事前避免。所以这还不失为明智的办法。在曾氏出使前一年,刘锡鸿曾以副使出使英国。当他看到外国“凡妇女皆肉袒,不以男子挤拥为嫌。……无男女但识面,皆与握手”的现象,就大惊小怪地在他的《英轺日记》中当作话柄记下来,可见那时男子的眼界就都是这样。
当曾氏一行到达香港时,香港总督亨乃西准备派他夫人来拜访曾夫人,曾氏却“答以内人应先登岸拜候”,只是不能拜访男宾。到了巴黎,曾氏本人则拜会了法国外交部长的夫人。这也说明,他对国际间的社交活动,还是重视的。
当然,“国情观”也会随着形势的变化而变化。今天,我们对一些两性间正常的社交生活,不会再象曾纪泽那样的当作终身大耻了,因此,我们的国情观自不包括应当淘汰的落后的东西在内。但由于中外历史传统的差异,在生活方式和社交习惯上,也需要有个适当的界线。外国有外国的民族作风,我们应当尊重,但中国有中国的国情,不能盲目模仿。“橘逾淮而变枳”,因为两地的水土不同。因此,在外国可能是真理,在中国也许是谬误。
曾纪泽的认识水平受到历史的局限,但他的思想方法,却还有其“务实”的一面。
读书小札
金性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