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画儿,就有这么一股烧着了捻儿的劲儿。画儿上画的明明都普普通通的东西,经常见的东西,有时还是生活中不以为然的,甚至是看腻了的东西,但一经出自高手儿的笔下,这些看似平常东西的笔道儿里就注入了生机。一笔、一划儿都像长了嘴;一点儿、一道儿都要说话;一顿、一挫都似乎是铿锵的诗。合起来呢,又变成一段儿、一段儿有丁有卯儿的掌故。妙的就是,这股生机勃勃的感觉,只有凭感觉感到它们的存在,而不能用言语一一说出。
画画儿就是画只感觉得到而用嘴说不清楚的那种“意思”。人们把这种画意思的画儿叫“写意”。形中有意,意中潜形,从小到大,从外到内,由此及彼。这还不算完,这种“意象”还要经过再扒一层皮,把外形儿完全扔了,便成了纯粹的意、本质的意、脱胎换骨的意。“象”被抽掉了,只剩下带血筋儿的骨头一个。“意”字贯穿了中国的文明和文化。艺术在中国,几乎要成为“意术”了。
意术可没有专门儿的学校来学,也没有专职的老师教。每个人都有缘得到一份儿先天的意术,俗话说叫“悟性”,另一半儿必须通过后天努力才能达到的叫“存真”。知真才能有更大的悟性。人活了半辈子,如果还不懂什么叫“真”就永远也进不了艺术的门坎儿,沾不着艺术的边儿,就更甭想登上“意术”的高台阶儿了。真,就如同点捻儿的香火头儿。画儿——就像是点燃后嘶嘶作响的炮仗捻儿。
读书短札
萨本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