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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可》是部写作伪造假的故事,《小大亨》则是讲商业世界的形形色色,而《自寻开心》谈法律的繁琐和自我招致失败的各个方面,这是生活必须阐释清楚的。《自寻开心》多达六百页,极讥讽法律之能事。作者钦慕法律,以至于说,如果他不写小说,自己也会去从事法律这一行。他认为如果仔细研究这法律,到头也不过是些语言,而且是任何一个写小说的人可以入迷的一行。他写《自寻开心》的目的,则在于要世人知道,这种对于法律的关心,可以使人走入歧途。他认为法律是种巨大的社会企图,用以建立秩序或是维护秩序,但也是可以使社会成为无秩序行为的一种表演会。这种矛盾使人们感到迷惑不解。
盖迪斯所写小说中的对话,少用或不用标点符号,这种文风成了他的独特风格。如此写法不但使动作进行得十分迅速,而且使作者与故事保持相当的距离。在他过去写的三部书里,显得缺少作者一己的观点;而作者对于一己观点的缺少,似乎又和他文字的风格不能分开。这也使他的文章对于主题充满幽默,而不是引发读者的哀怜。他宁愿使读者得到风趣的享受,而不是流下鳄鱼的眼泪。他还主张在写作时,有意退后一二步,从而使小说结局的悲喜剧——读者化了时间和精力所得的结果,成为可笑的东西。
全书开头的第一句话,就宣告这部小说的题旨:“正义?——只有在下一世你才会得到正义,至于这个世界里,那只有法律。”在《自寻开心》里,我们有了法律——只是种诉讼运用的语言——是种空想的联合和纠缠在一块儿的细节和材料,使作家盖迪斯创造他那种刺耳的不受人欢迎而又经常是快活的喜剧。故事开始叙述奥斯卡·克里斯躺在医院病室里的病床上,他因汽车灭火而受到轻伤,他是众多声调中的主调。奥斯卡一面是汽车的主人,一面又是受他那辆汽车伤害的人,他自己开车没有用司机,他的保险公司怎样来处理这一汽车肇事的案件呢?他去控告什么人呢?可以控诉汽车制造商吗?因为汽车是在停车场自动滑进汽车道的。这便是奥斯卡要讨论的题目,但是他们不是在平心静气地讨论,而是在大声喊叫。这是奥斯卡和他同母不同父的继妹克里斯蒂娜和她的丈夫哈雷·吕兹律师以及保险公司职员在病室里的争论。奥斯卡预备起诉,要求赔偿损失百万元。
这是奥斯卡要进行的诉讼,他是一位中年的私立学校教员,继承了一笔遗产,自称为是“最后一个有文化的人”,他以祖父在内战时的经历写了个剧本,但是至今尚未出版。他认为他的高超故事为好莱坞制片人及导演所剽窃,而摄制成为一部所费不赀的庸俗影片,差不多每个画面都是充满了色情的镜头,当然奥斯卡要求控告这个制片人兼导演,索取赔偿。但是有人忠告他,他不过是个小角色,无法取得胜诉。
另外书中还有更滑稽的案件。这部小说描写了奥斯卡和克里斯蒂娜的九十岁左右的父亲,这是位声誉赫赫的联邦法官,奥斯卡就在他的庇荫下讨生活。克里斯法官正在审询一宗案子是关于一位雕塑家的,他在偏僻的小村维及尼亚造了个塑像,一个孩子养的一条狗陷入了塑像的复杂内部罗网里,不得出来,村民要挽救这条小狗,但是雕塑家不让他们破坏他的艺术品。法官克里斯判决雕塑家胜诉,引起了全国电视台挽救小狗的运动。
这只是《自寻开心》中众多诉讼案件的一个,另外还有其他的,而且都荒诞不经,还有书中那些不用标点符号的对话。例如克里斯蒂娜一位有钱的朋友特丽诗,她随随便便与男友发生性行为怀了胎,要控告医院“危害婴儿罪”;同时又被婴儿的父亲控告她“打胎罪”,如此等等的复杂而又可笑的案件。但是虽然这些滑稽而又可以讥嘲的案件是由无止境的丰富想象力所造成,在作家盖迪斯的心智里却都有严肃的企图。而克里斯蒂娜则埋怨这些案件都是源于所用的语言文字,她的爱人哈雷不禁大喊“他妈的,克里斯蒂娜,你说的正是大家在谈的事情!你以为法律是什么,那就是语言。”克里斯蒂娜埋怨这些全是阴谋,哈雷肯定说“这当然是阴谋……每项职业都是一种反对公众的阴谋。每项职业都拿语言作自卫。结果是语言与语言相对抗……最后变成一种游戏。”小说嘲弄了法律这个行当,但这已成为美国文化的一部分了。
小说中的主要角色——奥斯卡、克里斯蒂娜,甚至还有奥斯卡的女友丽莱,都有活跃的引人同情的事情,而他们滑稽而无用的闲谈,却使人可怜这些人物。小说中写奥斯卡所住的大厦,已经破旧不堪,可连走廊里也堆满了他收集、庋藏的“档案”盒子,而且每天还有无数无尽的法律文件和帐单送来,使他成为一个可笑的角色。这是部写得成功又令人发笑的小说,是世纪末美国文化的产物——而缺点也就在此,书里有太多的法律文件的摘录,转移了读者的视线。
William Gaddis,A Frolic of His Own,Poseidon Press,NewYork,586pp.
西书拾锦
冯亦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