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溪荣氏家族史》记述了在近现代民族工业发展过程中颇有影响的江南无锡荣氏家族的历史。书中既描述了荣氏家族从起源到发展的过程,也重点介绍了近现代荣氏家族中成就卓著的优秀分子,如族长荣福龄、近代企业家荣瑞馨、涉足教育实业的荣鄂生、“面粉纺织大王”荣宗敬、荣德生等人。由于编著者在利用族谱之外,还收集了许多其他资料,所以在史料考证方面比较翔实准确,是一部了解中国宗族制度情况的力作。
在中国传统社会围绕君权和父权这两个中心,构成了两个层次的社会,即政治社会和民间社会。虽然民间社会是政治社会的附庸,君权是整个社会的中心,但是以父权为核心的民间社会有着自身独有的运行规律和机制,对政治社会有相对独立性。而在中国传统社会中,家族制度则是民间社会的一种重要制度,是维系民间社会稳定,推动民间社会正常运行的核心力量之一。正在进行的以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为中心的社会变迁必然改变传统的政治社会和民间社会。而从家族制度出发则是探寻中国社会变迁的一个微观切入点。《梁溪荣氏家族史》是这方面努力的一个结果。
《梁溪荣氏家族史》具体描述了一个家族——无锡荣氏家族在鸦片战争之后,面对船坚炮利的外来势力以及欧风美雨的涤荡,所进行的自我保存和自我发展的努力。这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我们近现代史研究的某些空缺。众所周知,鸦片战争之后,我国江南地区是近现代中国受殖民主义影响最深,而且民族资本主义发展最为强盛的地区。荣氏家族成员,荣瑞馨、荣宗敬、荣德生等人作为近代民族资产阶级的突出代表,成功地实现了从土地走出去,创立近现代工业企业的转变。著名的美籍华人史学家黄宗智在其八十年代写成的颇有影响的《长江三角洲小农家庭与乡村发展》一书中,对近代长江三角洲与华北地区农村社会的变迁进行了对比,指出,在长江三角洲地区由于商品化程度高,国家政权势力渗透少,村庄组织力量薄弱,而同族集团却高度稳定;但华北地区则相反,商品化程度低,国家政权势力渗入村庄,村民流动频繁,同族集团不稳定,而超宗族的村庄组织却力量强大。家庭稳定是他列举的几个促使江南地区社会变迁的几个因素之一。而为什么在江南地区家族制度能够稳定存在?无疑,《梁溪荣氏家族史》为解释家族制度在江南地区的稳定以及家族制度在近代民族资本发展过程中的作用提供了具体佐证。
《梁溪荣氏家族史》第三个特点是,编著者运用了新制度主义经济学的一些理论和方法,如产权、制度创新等来解释荣氏家族在中国近代社会变迁以及家族成员创业中的作用。我国曾经有许多家族史,这些著作多着眼史料收集和整理,但缺乏对史料的深刻分析和理论挖掘,因此难以在家族制度与整个社会之间架起一条有机的纽带,不能合理而有力地解释家族制度的作用。荣氏家族一贯坚持的“潜德勿耀”等家教以及家族组织的“民本主义传统”是规范家族成员行为以及加强家族团结的非正式约束制度。这是对新制度主义经济理论的应用和发挥。这种方法可以进一步拓展,用来解释改革开放以来江南地区乡镇企业的飞速发展现象,以及中国农村不同发展模式的形成。在诸如温州模式、苏南模式以及珠江三角洲、闽南地区的发展过程中,家族制度(体现为不同方式)的持续存在以及作用的发挥无疑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这也许是需要进一步研究探索的领域。
(《梁溪荣氏家族史》,荣敬本、荣勉韧等编著,中央编译出版社一九九五年五月版,10.80元)
品书录
杨雪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