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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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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天空晴朗，阳光明媚。在这样爽朗的天气里，人的心情自然也会表现得特别的灿烂、明快。
邓一群正是怀着一种轻松的心情，来到了南方大学的校园里。
王芳芳打电话找到他，告诉他，自己来这里进修。王芳芳很长时间没有同他联系，现在怎么会突然找他呢？他很愿意见她，看看她这些年来有什么变化。他是有变化的，事业成功，家庭幸福。如果是前一阶段，也许他是不会高兴见她的，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心情很好。他要见她，他想既然她主动求见他，那就说明她现在需要他。他现在有力量，要证明给她看。他要消灭掉过去失败的感觉。如果可能，他要“解决”掉她。他现在要睡她，一定是容易的，他想。她一定不再像过去那样好看了。也许他不睡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待她更好。他要体现出一种优越，让她内心感到痛苦。她要为自己的过去付出痛苦的代价。
南方大学，他的母校。
很著名的学府。
他想：他没有愧对母校。因为，他现在是一个事业有成者。母校也应该为此而自豪。品德问题，那是小事。
他站在图书馆门前的路口上等她的到来。
邓一群已经回到了机关，匆匆地结束了在乡下的扶贫工作。他感觉自己像是逃回来的，不！是得胜回朝。机关里把小倪派了下去，临行的时候小倪还向他苦笑了一下。很多事情看来都是不可预测的。邓一群怎么也没有想到机关里会让小倪下去。现在，人们对扶贫已经有了全新的看法，它不是一种锻炼，而是一种惩罚。
不过，小倪回来后也许还会提拔。很多事情也是因人而异的。但不管如何，他这回一定是提拔在先的。没有什么理由不再提拔他。他已经经历过风雨了。他胜利了，成功了。俗语说得好，“笑在最后才是胜者”，他就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回到机关的邓一群，脸上再次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他感觉到，过去对他怀有成见的人，见到他客气多了。他们当然知道：现在的邓一群已经化解了危机。他重新得到了孔厅长的信任。他苦难的日子结束了。
老潘见到他，在心里多少有点不自在。怎么啦？这下你感到了一种危机？是的，邓一群在心里说，我忘不了过去，我有的是机会，我已经翻身了，日后会有你好瞧的。
见到他不舒服的当然还不止是老潘。邓一群感觉田小悦的心里肯定也不会快活。田小悦当然是个极聪明的人，从他正式回来的第一天开始，她就装做一副很欢迎的样子，说：“一群回来了就好了，这下我们处工作就更有起色了。”紧接着，她就要把一大堆工作移交给他。这是一个阴谋。邓一群在心里说。他现在哪里就是她轻易笼络住的？但邓一群还是装做很高兴、很谦虚、很服从的样子，日子长着哩，慢慢来，最后看谁厉害。笑在最后，才是真正的胜利。
外面的世界一如既往的喧闹嘈杂，各种声音都有。世纪末有一种末世的悲哀。政府要进行机构改革，人员精简。现实问题堆积如山。光明和困难并存。总体来说，中国的综合国力越来越强大，越来越习惯于走到世界的前台。中国的形象一天天地在起变化。21世纪的曙光将照在这个古老的大陆上。民主进程。重新修宪。国务院总理朱基一方面忧心忡忡，一方面决心坚强。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困难重重。农民问题是大问题。农民不能得到解决，中国就依然是个弱国。中国的社会进程，今天更加依赖于农民来推动。邓一群不操心这样的问题，他操心的是机关里官场上的那一套。他见过一次刘正红，她叹说现在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公安经常来查，有次差点就出大事。她准备再过些日子，到别的城市去。至今，她还是单身一人，原来谈的那个男的，本说要同她结婚的，结果却骗了她五万多块钱，拐了一个小婊子逃得无影无踪了。
这就是现实。
邓一群见到了孔厅长，孔厅长告诉他，科技处有很多工作要做，让他回来积极开展工作。他的态度很亲切。从孔厅长的话里，邓一群能够感觉到，他已经消除了某种成见。他甚至是喜欢他的。对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扶贫，孔厅长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和蔼地鼓励他，说，年轻人一定要多干事，事情干多了，就会有位置，用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有作为，才能有位置。”
他在暗示他，邓一群听得出来。
那些话，每一个字，都像打在邓一群的心上。他在心里油然生出了一种骄傲和幸福。是的，好的一切又开始了。
他要努力同孔子悦厅长搞好关系。是的，谁来当主子并不重要，重要的，只要你抱紧他的大腿，他就一定会给你好果子吃。他想起过去在乡下时，他那样的仇恨孔子悦，在心里，把姓孔的祖宗八代都操了一遍。当然，现在不能再操了。反过来，姓孔的可以操他的祖宗八代。那有什么关系呢？孔厅长对他多好啊，一切都变了。一笑泯恩仇啊。
回到家里的邓一群，他们的夫妻关系正在和解。邓一群相信有一天，会和解得更好。他原谅了肖如玉，是的。这是一种交易。如果不是她的哥哥，那么他不可能这么快地从下面回来。他洗清了下去的耻辱。肖家的作用对他太大了，他要进一步的好好利用。与自己的前途相比，他与肖如玉的问题，说到底，不过是人民内部矛盾。同外界的关系，才是敌我矛盾。人民内部矛盾和敌我矛盾是有很大区别的。有区别，就要区别对待。他是一个聪明人。他相信，经过这一次，肖如玉不会再有那样的事了。
他要好好爱她，爱她，其实就是爱自己，爱自己的前途。
邓一群有时还会想到叶媛媛，但闪一下，就不再想了。想也无益。是的，他爱她。她是迷人的。可是在现实里的他又能怎么样呢？世界上的很多事，都不由他做主。
他想起来，那个叶媛媛当初就像看穿了他一样，就是没有答应和他结婚的事。如果她答应了，那么他邓一群当时许下的不就是空头诺言么？
那天他离开沟墩乡的时候，像是逃出来的，同她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来得及打。打也无益。李太白云：“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扶摇直上九重天，哪顾旧时儿女情。她会怎么想？他在心里问自己。骂他负心？他也无可奈何的，骂就骂吧。他想。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时间是一剂良药，日子长了，她自会忘掉的。她和田小花是一样的。他总有一天也会彻底地不去想她们的。
她一定伤心欲绝。她会自杀吗？他不敢往下想。她说过。有天晚上，她突然对他说：“你要甩掉我我会死的。”他说：“不会的。”她一双大眼睛看着他，说：“我看不透你的心啊。”他默默，是啊，谁能看得透他的心呢？叶媛媛是不理解他的苦衷的。在她眼里，他是优越的，简直不会有一点不如意。她和他的不能沟通与肖如玉和他的不能沟通是一样的，只不过内容不同。
他把她的清白扫荡了，他想。他能帮助她吗？不能。他没有那样的能力。他不是托尔斯泰《复活》里的那个聂赫留道夫。她只是他前进道路上的一个小小的牺牲品。他也是不得已才这样做的，他想。他在心里还是爱她的，尽管他没有帮助她，但是他现在在心里还是感觉到对她的爱的。
阳光晒在他的身上暖暖的。
校园图书馆门前大道两旁的法国梧桐一片葱绿，南方大学现在是越来越漂亮了。放眼望去，校园里新旧建筑相杂，传统的民族风格和现代的西方风格融为一体。
成群结队的青年男女从他面前走过。他们都是年轻人当中的佼佼者。他(她)们一个个都非常年轻，与他们相比，自己已经老了。这只是他的心理感觉。他所谓的“老”不单是指年龄上，主要的是在心态上，在个人经历上。是的，与他相比，他们还显得很嫩。他们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摔打。他们不知道现实生活的严酷。他们会尝到的。他想。
他们一个个都很瘦。自己过去也是这个样子啊。现在他发福了。这是因为他现在生活条件好了，经常吃喝。胖了的邓一群，感觉自己现在越来越有官气了。
14年前，他也是这群年轻学生当中的一员。穿着灰旧的衣服，瘦瘦的，手里拿着一两本书，脚穿脏兮兮的球鞋，在校园里的路上行走。对未来还没有什么想法，有的只是一种隐隐的焦虑。他还保留了过去的一张照片，从那照片上看，和现在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也就只有自己，才能认得出来。14年，就这样一恍过去了。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前途不错的省级机关干部。这十多年里，自己有着怎样的变化啊！
这一切不能不让他有所感慨。
朦胧里，他感觉那些青年男生，一个个都很像当年的他。衣着随便，大多是下身穿一条牛仔裤，脚上蹬一双旅行鞋(污脏得已经快要看不出白色了)，肩上背一只鼓鼓的书包。
“邓一群--”
他听到有人在喊。
回过神来循声望去，从大门那边走来一个妇女。她是王芳芳吗？有点像，又有点不像。很有点风韵的一个妇女，有点老了，又很有特色。王芳芳过去是没有什么特色的。他有点不能肯定了。
就那样，面部的表情开始出现疑惑。
2000年2月19日初稿于南京秦淮河畔
2000年3月22日二稿修改
2000年5月1日改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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