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魔方》

                陈一夫 

 

高贵之贼





  1、高贵之贼
  郑革新这辈子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作一回贼!偷的偏偏是自己的领导——国商银行总行吴副行长的家!!他曾经是国商银行总行资产资产保全部的副主任,现在也是国商银行光照市分行下管近万名员工、风光无限的行长!
  他有着一米八左右的大个子,四十五六岁,短而粗的胖脖子撑着一颗硕大的西瓜状脑袋;稀疏的头发已经花白;大方脸上,一张大而厚的嘴唇下面,生着一个又大又方的下巴;一对细小的眼睛,埋在鼓鼓囊囊的大眼泡里,熠熠地环顾着四周。
  此时,西服革履的他,依然是个大行长的派头,没有一点贼的模样。当然,亲自作贼的不是他,亲自踩道的自然却非他莫属。因为,只有他知道吴副行长家位于北京市金融街公寓小区哪一栋小楼哪一单元的哪一套房间;只有他知道看似严密的银行高档小区其实是银行自管的,没有保安、没有监视设备,并且管理无序;只有他知道吴副行长一大家子人现在正在光照市游山玩水呢!其北京的家里,正唱着空城计,而且,空得没有一个人!
  偷盗不是在夜间进行的,而是选择了小区住宅楼的墙面进行重新粉刷的时候。星期四的上午,才刷完吴副行长的楼下;中午,工人们都外出吃饭、休息了。于是,一个猴子一样瘦小的男人,穿着刷墙工人的制服,帽子压得很低,顺着刷墙工人使用的绳索,光明正大地直接爬上了吴副行长家的楼顶,瞬间便消失在顶层的露台里面了。
  虽然有过鸡鸣,但从来没有做过狗盗之事的郑革新,远远地躲在树阴里,可他那颗向党表过红心的心却依然难以抑制地狂跳着,虽然时值北京的早春,杨树最先发出了叶子的嫩绿骨朵,天气并不热,可大过黄豆的汗珠却依然顺着他大大的脑门子,噗簌簌地滴落下来。
  突然,他的心仿佛被人抓住一般,立刻收紧了!他看见了他在总行时的老部下——老孙,苍白着老脸,歪斜着眼睛,瘸着老腿走过来了!
  这个老孙肯定又是上班时中途溜号无疑!郑革新想,同时,把自己硕大的身躯,赶紧藏进有着黑色贴膜的奥迪车里。
  看着老孙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看着他神态自若地进了另外一个楼的门洞,郑革新才又从车里钻出来。正感叹庸人活得也轻松的时候,那猴子一样灵巧的“粉刷工”,却已经顺着绳子从天而降,并闪电一样地钻进了奥迪车里。
  “到手了?”郑革新启动了车。
  瘦子点点头:“保险柜里除了你要的,还有现金!我还顺便弄来一块表!”
  奥迪车平平稳稳地出了小区,直到上了大路,才飞快地跑起来。
  行驶到交通顺畅的西二环,郑革新才开腔:“钱多吗?”
  “一沓子全拿来了!不过,才三千多美元,没有人民币!”
  “拿来是对的。”郑革新不动声色地说。
  在南二环辅路的僻静处停车之后,郑革新才审查猴子的战利品。他先拿起存折,对着阳光仔细查看,直到阳光晃花了眼睛,他才放下存折,再拿出小笔记本,更加仔细地翻了几次,而后,他精神饱满、颇为舒心起来:“没错!就是这些东西!”
  对瘦子递过来的一沓子钞票,他没有抬眼看,而是直接拿起了瘦子手里的表,拨去包装盒,打开一看,却惊叫起来:“劳力士!一块值十几万!你丫发财了!”
  瘦子倒吃了一惊:“表还这么值钱?保险柜里还有好几块呢!”
  “姓吴这老丫头的一定是个巨贪!还看见什么没有?”
  “没有时间细看!找到这张存折和小笔记本不就行了吗?!”见郑革新沉思不语,瘦子继续申辩,“这点美元和这块表,我还是按照你的想法顺的!我想这样即使是狗日的报了案,这事也就只算个一般盗窃,省得公安局往这存折上查!”
  郑革新终于咧开大嘴笑了:“表和钱都当你的外块!我料定这个老丫头的不敢报案!在国商银行总行偷出巨贪来,还了得!”
  猴子没有笑:“郑行长,今天我必须回去!军营里管得可严,请假时间太长可不行!”
  郑革新收住了自己的笑:“行!你先走,我晚上还要会两个大人物呢!”见瘦子面露好奇之色,他才又大咧咧地补充一句,“其实,也他妈是老丫头的!!”

  2、“百千万工程”

  北京市的交通在召开全国人大代表会议期间,是最无法把握行程时间的了,说快快地像飞机飞,说慢慢得像乌龟爬。对此,作为国商银行总行人大代表的李鼎银行长是最有体会的。快地像飞的时候,是要准时散会,准时乘坐人大代表的大巴车,由警车开道,准时离开位于天安门东侧的人民大会堂并抵达会议给代表们安排的宾馆。慢得像爬像爬的时候,就像今天,提前坐自己的奔驰320小车出来,却被堵在了路口,因为路口的交通警察,阻止了全部人、车的通行,原因是等待人大代表的车队通过!
  邀请李行长提前离会的郑革新,感觉出了几分尴尬,把他的大脑袋从副驾驶的位置上探向后排的李行长,带着几分忐忑地小声谄笑:“李行长,把您的代表证给我,我找警察说说,我们先过去!”
  李鼎银行长五十多岁了,有着黑红色的皮肤,四方脸,胖墩墩的,没有眼镜,眼睑下垂,一副威严而慈祥的样子,他可是新中国自己培养的第一代学金融学的大学生!他看一眼车窗外拥堵的车流、人群,叹口气:“算了,警察同意了,群众也不会给我们让路!”说罢,他掐着自己两个感觉疲倦不堪的眼角,无声地揉捏起来。
  前段日子,他因为处理闻名全国的怒潮集团公司骗贷案问题,把自己搞得身心疲惫,有如害了一场大病一般。风波过后,他本想调到中央银行搞搞宏观管理,从此远离变幻莫测、风险不断的金融竞技场,但是,组织上却没有同意他的请求。于是,他只好很不情愿地留任,只得不情愿也得情愿地继续引导着航空母舰一般巨大的国商银行,无奈地统率着由几十万名员工组成的庞大军团,在惊涛骇浪一般竞争激烈的海洋中,继续去拼死搏杀。
  此时,郑革新为交通的不顺畅继续推脱着责任:“光照市的向明书记非要这么做,我们在基层工作的,也不好得罪他,只是……”
  李行长见郑革新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便停止了对眼角的按摩,索性改变了话题:“自打总行作出对光照市进行信贷制裁的决定后,他们对你们分行是什么态度?”
  郑革新见李行长转移了话题,一颗忐忑的心终于放回胸腔内让他感觉舒服的位置:“总行一对光照市停止新增贷款和停办核销之后,他们先是对我们来硬的,经常是停水停电的;税务局、审计局接连检查,就连市检查院都来过了!”
  李行长眉毛动了一下:“检察院来干什么?”
  郑革新怕行长大人多心,赶紧诉苦般地解释:“核实群众来信呗!”
  李行长立刻把脸一沉:“有什么问题吗?”
  郑革新不自觉地大了嗓门,坦然作答:“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上不了检察院管的线!无端找茬呗!!”
  李行长重新揉起了眼角,话锋一转:“那向明同志这次怎么要主动跟我们改善关系了?”
  郑革新带着几许得意,汇报道:“我们是全国最大的银行之一,虽然制裁之后,光照市参股银行借机开发了我们原来的部分信贷市场,但是,他们的规模有限,光照市离开我们还是不行!向明书记当然也明白这个理!”
  李行长沉思起来,郑革新一时找不出对表现自己有利的语言了,也只得任车里的空气仿佛因沉默而不断地凝固,不敢开腔了。
  奔驰320轿车终于在呼啸而过的人大代表的车队之后,通过了路口,再几经展转,来到了东城区景山附近一个用旧王爷府改造的四合院大门前。在这个四合院的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黑色的老奥迪车,挂着光照市的车牌,车号是0001。
  一个穿中国传统便装的年轻侍者,早已经小跑着迎过来,比照着天安门广场国旗班战士的架势,引导着奔驰320轿车进入车位,并帮助他们停好了车。
  郑革新很懂规矩,不等小车停稳,赶紧下车,小跑两步,要给李行长开车门。可还没有等他饶到后车门的时候,司机同志早已经抢先帮李行长把车门拉开了,并用自己戴着白手套的手,挡在车门上方,护着李行长下车,以避免碰了李行长那颗郑革新早就憋着保护而没有得着机会保护的尊贵之头!
  郑革新见表现自己恭敬的机会已经失于司机同志,只好讪笑着,站在司机同志外侧,做勾肩耷背的谦卑状,把个肥大的身躯有意缩小:“李行长,您可小心呐!”
  李行长看了郑革新的这副奴才相,心里舒服,可嘴上依然批评道:“我小心什么?我还没有老成这个样子嘛!”
  这是一个有里外院落的四合院。院落的旧木门楣上,大书:“谭家菜”三个大字,进门先是一个雕龙刻凤的影壁,前院有个大葡萄架,这里只有正房,现在专门用作茶馆了;后院的院子没有里院大,却有正房和东西厢房。
  一般来说,北京的许多老百姓只知道老字号的“全聚德”,也知道新招牌的“皇城老妈”,却不知道北京还有个“谭家菜”。这个“谭家菜”的经营方式甚是古怪,北京土话也可以说——真牛B:人家一天只接待三拨客人,中饭、晚饭是餐饮,晚上是茶点。中饭、晚饭不管你来多少人,非消费一万以上,不接待;晚上的茶点,不消费五千元以上,您就别来!
  虽然“谭家菜”没有黄、赌、毒,但是,它的装潢之古朴,它的有如在王爷家作客一般,多少让人感觉出那么一点尊贵味道的体味,它的对山珍海味之精品再精选的一丝不苟,却依然博得了京城内外上层人士的心。于是,一个商人传了十个官,一个官再传了十个商人,直把这个“谭家菜”的美名传了个不胫而走。在没有美女做广告的前提下,很快就达到了如果不是提前三天预定,就别想吃上这个“谭家菜”的水平!
  郑革新虽然号称见过大世面,但是,如果不是托向明书记的福,离京多年的他也是不知道北京城什么时候又有了这么个“谭家菜”的!
  在大院门口,引导停车的年轻侍者就止步了。一个老侍者接替了他的工作。他穿长袍马褂,头发花白,拿出一副甘认老奴的样子,把李行长一行迎进前院,继续前行。
  随老侍者走进前院之后,李行长悄悄问郑革新:“此次,向明书记有什么要求?不会是像他跟你说的只是坐坐吧?他是关照市的人大代表,我是国商银行的人大代表,碰过面,他在会上,可没有主动跟我说过什么?”
  郑革新本想说:“光照市水泥厂已经一分为二了,五千万元贷款本金、两千五百万元利息,想核销!”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实话实说。他好歹也在金融官场上混了二十几年,当然知道欲擒故纵和说话饶弯子的谈判技巧,于是,他急忙欠一下肥大的身体,敷衍道:“向书记是想跟我们联络一下感情,目的肯定是要我们高抬贵手,解除对光照市的信贷制裁令!”
  李行长又了走几步,再问郑革新:“你的意见呢?”
  郑革新当然希望国商银行总行解除对光照市的信贷制裁令,因为,不许放贷款、不许核销贷款,没有了核心业务、没有了权,他这个大行长不就成了摆设吗?他早已经无法忍受这种不尴不尬的境况了!!但是,他还没有摸准李行长的脉,自知先说不该说之言语的害处,当然不敢瞎说,于是,只有沉默。但是,沉默片刻之后,他又不敢什么都不说,只好支吾着:“……”
  见李行长不满意地看了自己一眼,他只得大着胆子,博了一把:“为了控制信贷风险,制裁光照市有组织、有计划逃废我行债务的行为,新增贷款可以不解禁,这是必要的!但是,这核销贷款的事情,尤其是对国有和集体企业的贷款核销业务一直不予办理,对降低我行不良资产指标不利呀!而且,贷款的损失必然已经发生了,不核销,也不可能收回来了!!!”
  李行长听郑革新如是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心里明白,国商银行虽然在国民经济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是,必然也是一家金融企业,是企业就要考虑个经营问题。而国家现在对银行有通过从其利润中提取呆帐准备金核销不良贷款的政策,而国商银行多达千亿的不良贷款,不尽快核销,一是不好看,二是也没有办法应付中国入关之后越来越激烈的金融竞争。
  于是,李行长在心里已经默默地接受郑革新给他的建议:重新开放对光照市国有和集体企业的核销业务!同时,他也明确了与光照市向明同志谈判和妥协的底线:鉴于光照市地方保护主义严重,有组织逃废银行债务的行为没有从根本上得以好转,同时鉴于向明同志对国商银行的制裁措施的确已经有了切实的认识,同意恢复办理光照市国有和集体企业贷款的核销业务,但新增贷款依然暂不办理!
  李行长主意已定,倒感觉放松了许多。
  此时,老侍者已经完满地带着他们走到了后院门口,把他们传递给了一个穿大红旗袍的靓丽小姐。靓丽小姐接替了老侍者的引导之职,先是作淑女模样,羞涩地给他们道了“安好”,而后,继续引导他们前行。
  到了青瓦红墙的正房门口,靓丽小姐向屋里一摆手,欠一下优美的身段,甜着嗓子说:“先生请!里面已经有几位先生在等候了!”
  在屋里等待着李行长的向明书记是一个皮肤黑黑的小老头,快六十岁了。他早年留学苏联,学工程机械,而后在光照市生产导弹的军工企业719厂当了多年的车间主任。小平南巡之后,军工企业也要面对市场的时候,一直怀才不遇的他,终于找到了他才华的井喷之口:出任了该厂的厂长。于是,他一改老军工企业单纯依靠国家拨款、只管生产不问市场的生产、经营模式,勇于开拓,大上民品。他当厂长的第一年,就从国商银行贷款三个亿,上了中国西部的第一条微型轿车生产线。在短短的几年里,他领导下的719厂不但没有耽误任务越来越少的军品生产,而且,民品生产也创利颇丰。不久,在国家准备对包括光照市在内的西部进行大开发的时候,才华出众的他又来了让才华再度升华的机会:他被选为了光照市的副市长!也是一顺百顺,没有几年,春风得意的他便又由副市长直接荣升为光照市的市委书记。
  国家颁布了对西部进行大开发的政策之后,企业家出身的向明同志自然熟知国有、集体企业负债包袱沉重的现实,也熟知国有、集体企业举步维艰的生产、经营状况,他明白,如果不大刀阔斧地把光照市众多国有、集体企业沉重的负债包袱(主要是银行贷款)甩掉;不让企业名副其实地淘汰冗员,以使国有、集体企业真正轻装上阵,光照市的国有、集体企业就不能够有一个突飞猛进的跳跃式发展!也就更谈不上走向世界,与真洋鬼子和假洋鬼子们进行国际化的市场竞争。这样一来,他领导下的光照市怎么全面建设小康社会?他所统帅的七百万尚未小康的人口,又怎么能够全部或者大面积地过上小康生活呢?!
  于是,在年初,向明同志,又一次拿出了敢为天下先的勇气,又一次拿出了上中国西部第一条轿车生产线的干劲儿,大胆地实施了让银行叫苦连天,叫下岗职工怨声载道的光照市“百千万工程”,即他要在一到五年内,破产一百户国有、集体企业;核销一千笔国有、集体企业难于归还的贷款本息;全市企业力争新增银行贷款一万笔!从而使他领导下的光照市的经济实现跳跃式的超常规发展!!从而把光照市在五年之内全面地建设成小康社会!!!
  当初,最先为“光照市百千万工程”叫喊的小人物,当然是被丢兵包车了的、破产企业没有了工作的下岗职工!因为,他们的饭碗问题已经直接导致了他们的生存问题!国有企业的大锅饭好打破,关键是打破吃不饱、饿不死的大锅饭之后,让他们到哪里吃饭去!?
  当初,最先拍了桌子的大人物,就是国商银行总行的李鼎银行长!因为,一个光照市逃废银行债务就已经让国商银行的不良资产指标上升了!如果其他省市一旦效仿起来,举国上下都逃废银行债务,他李鼎银这个行长职务恐怕就不是让当不想当的问题了,而是哭着喊着想当,组织上也不会让他当了!!!
  当时,他在自己宽大的办公室里来回度了几个圈,当着来汇报情况的郑革新就一拍桌子,发火了:“什么‘百千万工程’?明明是为了光照市的地方利益,有组织有计划地逃废我行债务!”
  也不能怪李行长发火,因为,郑革新刚算了个帐,国商银行在光照市有不良贷款九百九十笔,金额将近六十亿元!这六十个亿如果全部不还,不但国商银行的不良贷款指标将大幅增长,整个国商银行一年提的呆帐准备金就要被光照市一个地方统统吃掉了!这让他李鼎银同志怎么跟中央财政和国务院交代呀!
  于是,李行长也一改往日的稳健,在办公室再度了数圈之后,立刻就下达了对光照市进行信贷制裁的命令:停办光照市所有贷款核销、停办光照市一切一切的贷款业务!!
  但是,高层领导就是高层领导,虽然李、向二人过去制定、现在也还实施着的政策是针尖对麦芒、水火不相容的,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了几个月,现在,两个人见面之后,他们各自为了自己辖区的局部利益就要进行局部的妥协了!因此,彼此相见之后,他们还是依然热情、友好地握了手!
  3、白手起家农家女
  中国的南方,有一条中国最长的河流,叫长江。长江上有一条中途汇入的河,叫大宁河。沿着大宁河的清流,顺流而上的时候,也不知再要穿过多少个峡,也不知再要变换多少条支流,终于,会来到大巴山的腹地,来到桃花江畔。而光照市便是建在桃花江冲击平原之上的地级市,其下辖四县三区,人口七百万。
  郑革新参加完了被他贬斥为两个“老丫头的”(李行长、向书记)参加的山珍晚宴,第二天,便带着几许欣喜、几许忐忑飞回了光照市。
  机场上,分行前来迎接的胡主任,很是热情地向他道了辛苦,同时,用一双干瘦的小手来接郑革新的行李包。胡主任不是什么美女,而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同志。
  郑革新不好意思了,一边推脱,一边报喜:“总行已经批准我们光照市分行重新办理呆帐核销的业务了!”
  胡主任见郑革新坚持自己提行李,只好收手:“原来水泥厂的材料,现在又该用上了?!”
  郑革新顺口回答:“我还需要和水泥集团的薛总跑一下企业破产审批,我们分行这次一定要甩掉这个包袱!”
  胡主任立刻分析出了甩掉包袱的意义:“水泥厂的七千五百万呆帐如果核销了,我们分行的资产质量指标就可以提高一个百分点!在总行的资产质量排名就可以提前两位!!”
  郑革新随胡主任一起,乘着分行给他配备的黑色奥迪车,从险峻的机场路进入了市区。他远远望去,在桃花江畔宽阔的柏油路上,有一条由几十辆清一色的高级轿车组成的长龙,正在招摇地行进着。领头的车是一辆白色的加长卡迪拉克轿车,车前的挡风玻璃上,环绕着大红色的纱带;车头那气派的车标上,固定着一对正在亲吻的小卡通布人。
  胡主任建议道:“听说今天水泥股份的路总要结婚,咱们别走光明桥了,还是改道吧!”
  郑革新诧异道:“路总和那个吴主任才结婚?”
  胡主任回头看一眼郑革新,笑了笑:“现在,不是都实行先过日子后办手续嘛!叫什么试婚!要放在从前呐,听着都恶心!时代变了,跟我们那个年代不一样了!”
  郑革新听胡主任如是说,心里一沉,望一眼远方拥堵的车流,对司机说:“得,咱们别凑热闹,改道回行!!”
  此时,在卡迪拉克轿车里坐着的一对新人,正是原光照市水泥厂老板、现任水泥股份的董事长路定国,他身边靓如水仙花一般的女子便是水泥股份的办公室兼财务部主任、他的新婚妻子吴侬。
  一对新婚夫妻坐在宽敞的车里,除了甜蜜,也是非常得意的。因为现在,在他们的人生中,除了结婚这件大事之外,还有一件事业上的伟业也大获成功!
  原来负债七千五百万的水泥厂,为了在向明书记的“百千万工程”中,获取政策上的好处,经过实行企业分立,一分为二,成了水泥股份和水泥集团两个企业。从此以后,新企业水泥股份便没有一分钱的债务了!尤其值得高兴的是,路定国不但把债务、解决下岗职工问题的麻烦全部甩给了前老婆,而且,连前老婆也一起给借机甩掉了!!那吴侬不但根据向明书记的“百千万工程”,设计并实施了水泥厂的分立,施展了自己的才华,而且今天还和路定国结成了合法的夫妻!人、财两得,能不快哉?!
  结婚的车队风风光光地行进到横跨桃花江的大桥时,忽然,一辆红色的宝马小跑车,幽灵一般从后面超了上来,蹿到了卡迪拉克的前面,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在桥的中央,停下不走了!卡迪拉克只得“吱”地一声刹住了车,后面的车队也纷纷“吱”、“吱”地狠踩刹车,但由于事情来得突然,还是有两辆车刹车不及,“咣”地一声,追了尾!
  车里的一对新人没有防备,立刻找不到了尊贵派头,随着车的惯性前冲,双双撞到了前排的座椅背上。路定国撞破了嘴唇,血丝立刻顺着嘴角沁了出来;吴侬头上的红花,被撞掉了,一脸的狼狈相!
  路定国这些年来,那里受过这等委屈!他正要对司机发火,却见自己的司机动作更快,早已经狗仗人势地冲将下去,那愤怒的架势,不把肇事司机吃了就不可能完!
  此时,红色的宝马小跑车门开了,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下来的,却是一个女人。
  她很苗条,脸清瘦,尖鼻、杏眼,烫着弯弯曲曲的长发,皮肤很白但有些发黄,桩化得很重,穿一件很前卫的黑色紧身长衫,下面居然穿的是牛仔裤,虽然不是磨边去色的韩式,按她三十多岁的年纪,如此打扮,还是显得异常前卫和妖艳。
  她有意把头仰得高高的,根本就没有看扑将上来的司机一眼,眼睛只对着车里的一对新人瞥了一下,便雌牙狞笑起来。
  见了杏眼女人,杀将过来的司机立刻像扎了口子的轮胎,瘪了下来:“薛总,原来是您!……”
  车里的吴侬狠狠地说:“我就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
  路定国擦着嘴角上的血丝,骂道:“这个老妖婆!非要闹腾一下才舒服!”
  一对新人虽然骂,可谁也没有跳下车去,与那杏眼女人或骂个狗血喷头,或争个你死我活。那杏眼女人见状,自知自己理不亏,也不上来,索性歪倚着车门,点燃一只摩尔坤烟,深吸几口,在江畔的微风中,吐起烟圈来了。
  车队这一停,红色宝马车在桥上这一横,立刻,大桥上便塞满了车,喇叭声“嘟嘟”不住鸣,嘈杂的叫骂声也连成了片。
  杏眼女人定力极好,对鼎沸的人声,充耳不闻,依然若无其事地吸烟,一对新人不知是自认乌龟,还是继续保持涵养,依然没有下车。两辆较劲儿的车一时陷入了僵局。
  这时,从长卡(卡迪拉克)后面的奔驰560上,下来一个白脸、大眼的小伙子,走上来,对杏眼女人客气地劝慰道:“薛总,您这是何必呢!”
  杏眼女人吐口烟圈,开了腔:“钱总,这事与你没有关系!”
  路定国见状,只得推门出车,讪笑着:“薛美,有话好好说,何必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腾!”
  杏眼女人薛美见了路定国,立刻阴阳怪气地恶声道:“你和小婊子串起来骗我!我现在是要告诉你,我薛美是农民出身,没有什么可怕的!也不是好欺负的!”
  路定国在大众的睽睽之下,居然不像个坐长卡的大老板了,低声下气道:“有事可以再商量!可以再商量!”
  吴侬也从车里钻出来,羞怒起来,准备跳将起来大叫:“没有什么好商量的!这全都是你自愿的!”钱总早已瞥见了吴侬的神态,赶紧上来,拦住了她,顺着路定国的话敷衍道:“对对,一来我们可以再商量,二来,你们不是夫妻,还是朋友嘛!”
  薛美冷笑几声:“朋友?我和他们作朋友?!”见桥上的车越来越多,就要引起群众的公愤了,薛美怕矛盾转移,只得见好就收,气哼哼地钻进自己的小车,关上车门,再放下车窗的玻璃,对路、吴叫道:“今天看在钱总面子上,到此为止!就算跟你们这对狗男女斗了一次勇!狗日的!”
  吴侬见薛美就要如此张狂地走了,心中的窝囊气无法再忍受下去,挣脱钱总,便要冲过去与薛美理论,路定国急忙抱住她,小声说:“别跟没有文化的人一般见识!”
  车里的薛美没有听到路定国的侮辱之言,见已经搅了路、薛的好局,心中顿感快意,慢慢地启动了车,穿过围观的人群,而后,轰了一脚油,把个大红色的小跑车,飞也似地开走了。
  今天,薛美亲眼看到了路定国结婚的车队才确信,原来水泥厂为了在向明书记的“百千万工程”中捞好处,对水泥厂进行资产重组的过程中,她的勇挑重担,留守水泥集团;她的大义凛然,承担全部银行债务,却中了小妖精吴侬和老家伙路定国的奸计:企业分立一完成,那路定国竟然变与自己的假离婚为真离婚了!那路定国竟然和小妖精吴侬堂而皇之地登记结婚了!那路定国还要风光一下,竟动用数十辆轿车招摇过市,还要在桃花楼宾馆举办盛大的婚礼了!!
  现在看来,她薛美整个是赔了老公又舍财!虽然现在,在水泥集团的帐外,她手上的现金还有一千万,但是,企业的债务却有六千万、下岗的准备闹事的职工数百人!那一对奸人没有任何债务,没有任何冗员包袱,资产却有一亿多!她能够忍下只口气,此次只给了这一对奸人这么一点点难堪,实属忍得不易!
  在八十年代,光照市桃花江畔最妖艳的美女就曾经是现在已经是半老徐娘的她。当时,她苗条、娇小、艳丽而白嫩,不会吸烟,也不会骂脏话:“狗日的”!美女长成了,就嫁给了一个壮汉,叫路定国。当时,她和路定国都是桃化江畔最普通的农民,在本市当过几年建筑小工,在外省水泥厂当过几年搅拌工,但是,他们却悟到了在中国大搞基本建设的时代,生产水泥无异于点石成金的道理。
  正好她和路定国的责任田就在山脚下、马路边;为了发家致富,他们便毁了农田,租了搅拌设备,没有车间、没有资金,就开始生产水泥了。他们注册了一家自己的水泥厂,厂子就挂靠在一个市属部门,号称集体所有制企业,当时的注册资金只有十六万元。
  中国的八十年代,万元户就是富人,在光照市拥有十六万的路、薛,在当时,也算得上是个资本家了。
  八十年代末和整个九十年代的光照市,正是红红火火铺路、大干快上建桥的时代,水泥厂的水泥从来就没有积压的时候,简直是一边运进去的是石、沙,一边拉出来的就是人民币!
  回到家的薛美,嘴里衔着一支细细的摩尔坤烟,不时吐出一个烟圈,正沉醉在自己辉煌历史里面的时候,门外却有人在用钥匙开门了!自打她与路定国为了逃废银行债务,离了婚,无儿无女的她从形式上便一直是独身一人。有她这栋小别墅房门钥匙的人,只有郑革新!
  郑革新进了门,不顾自己北京之旅的艰辛,先把自己剥得一丝不挂,露着一身的黑毛,狗熊一样地扑将上来,猴急地亲了薛美依然小巧、迷人的嘴。
  薛美挣脱了:“我烦着呢!在北京这么多天跟你老婆还没有干够吗!”
  郑革新继续寻找着那张小嘴:“你烦什么?”
  薛美沉吟了片刻,还是说了实话:“老东西和小婊子正式结婚了!狗日的!”
  郑革新作轻松状:“我看见了!爹死娘嫁人的事!你何必想不开?”
  薛美温怒了:“我让那小婊子骗了!”
  郑革新倒良心发现了:“我看受骗的只有国商银行和我郑革新!”想当年,原来的水泥厂起家的时候,他郑革新是亲自跑总行为路、薛争取到了水泥立窑技术改造项目的科技开发贷款,而后,什么流动资金贷款、技术改造贷款和基本建设贷款又都源源不断地从他郑革新的手上批给了水泥厂。就这样,一个红帽子私营企业,在他郑革新领导的国商银行光照市分行的大力支持下,到本世纪末才发展成为拥有上两亿资产的大型企业集团的!
  薛美诧异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水泥集团的钱,路定国水泥股份的钱,说到底还不都是国商银行扔到水泥厂的钱!!”郑革新宽慰着女人,“你也是一千多万在手,还抱怨什么?”
  “可那一对狗男女甩给我一个烂摊子!留下几百个能把我吃掉的下岗工人!他们却轻轻松松的拿着一个多亿呀!”
  郑革新冷笑一下:“你的钱已经真正是你的了,没有谁再惦记着!下岗工人都是临时工,没有什么这险那险的麻烦事,开了也就开了,他们能够把你怎么样?股份公司的钱虽多,那还不是路定国在帮助别人理的财!!”
  薛美不说话了,暗自盘算了一会儿,脸上终于出现了笑模样:“你这么一说,我的心里倒突然豁亮了!股份公司也舒服不了!真的有数不清的手在等着从股份公司往外捞钱呢!”
  “我这次去趟北京,收获不小!李行长让了步,水泥厂的那些贷款,这回就可以合法核销了!”郑革新见女人高兴了,便赶紧补充:“如果今后有手向你伸过来,那也都是帮助你擦屁股的啦!”
  “什么屁股屁股的!又说脏话了!”薛美给男人抛了个媚眼,“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真的想我了?说说,你是怎么对付你老婆的?”
  “办完事情就回来了,根本没有回家看老婆子!”
  “东西拿来了?”薛美已经从电话里知道郑革新在吴副行长家顺利得手的消息。
  “当然拿来了!”
  “我看看!”
  “不行!”郑革新用有力的臂膀把依然苗条的薛美抱起来,薛美依然白嫩的双腿叉着,骑在郑革新的肥腰之间。他们从客厅直去卧室。
  才要尽兴的当口,突然,卧室的门却“哗啦哗啦”地响起来,一定是有个活东西在外面!
  郑革新立刻停止了运动,鼓起了肉眼泡里面的大眼珠子,细细地测听着门外的动静。
  薛美笑了:“怕什么?是我的‘如意’来了!”如意是一只薛美养了一年多的斗牛犬。
  郑革新列开大嘴也笑了:“它嫉妒我了!刚才怎么没有看到这个小东西?”
  “我让工人在院子里搭了一个犬舍,它自己住了,省得它每时每刻都烦我!”
  “行,我一会儿看如意去!”
  说罢,郑革新重新努力向前,薛美再度回以轻叫。两人可着大床,尽情地风情万种、感情激越了一番。
  薛美轻喘香气,娇嗔道:“我不被你折腾死,你就不算完!”而后,拍一下郑革新的厚肩膀:“东西呢?我要审查!”
  郑革新拿出了存折和小笔记本:“毁了吧!如果为此露出水泥厂私营企业的马脚,核销就彻底泡汤了!”
  薛美没有回答郑革新,对着灯光看着存折:“如果不是自己知情,还真看不出是改过的!”
  郑革新有几分不耐烦:“我说你毁了这些东西!我们不就踏实了?!”
  薛美却把存折和小笔记本藏到床底下:“我们怕,老东西也怕。万一以后哪天我没有钱了,好敲他一笔!到时候,这可就是钱呐!”
  郑革新提醒道:“可别让如意溜到床底下,偷走玩去了!”
  薛美回答:“我放床垫子底下了,狗与检察院的人都找不到!”

  4、假戏真做
  此时,在床上缠绵的还有那一对新人。路和吴两人大战一回之后,那路定国依然勇猛。
  吴侬作羞涩状,把眼睛瞥一下老公,故意扭过身去。可没有想到却又把一个圆润而秀气的白嫩臀部被男人逮了个正着。男人也真有那么凶,立刻就又顺势扬帆出海了。
  自打那路定国通过薛美靠上国商银行的郑革新之后,企业的资金源源不断地来,利润也就像下雨一般地落入口袋,小小的水泥厂几年之后,竟成为了光照市屈指可数的优质集体企业!
  凭关系的市里头头脑脑的七姑八大姨,凭本事、有学历的俊男靓女,都纷纷往水泥厂涌,路定国便也在不知不觉之间,找到了作大老板的感觉了:他开起了奔驰560,前呼后拥,一副统辖千军的作派。
  也是衣食足则思淫欲,男人有了钱就变坏,男人有了钱就讨女人爱。一来二去的,这路定国便与厂财务处新分来的学金融的大学生——吴侬好上了。
  吴侬那小模样也不由得他路总不爱。年芳二十有三的她,白嫩皮肤、瓜子脸,黑头发高高地盘在头上,一副侍女的模样!她的一对单眼皮的圆眼睛,睫毛很长,眼睛的每一次眨动,都让人感觉,仿佛在她的眼睛上,生着一对小扇子,总是忽闪忽闪的;她的身材很苗条,让人感觉有点瘦,可胸前的那一对尤物,却是圆鼓鼓的,直把个白色的衬衣顶出两条异常优美的弧线来。
  当然,最初对这一对男女的苟且,那本来就先已经红杏出墙的薛美却一直是浑然不知的,而且,即便是知道了,她是也没有心思去管的,因为,她妖艳的身体和杨花一般的心,早已经归属了她认为的更优秀的男人——郑革新了。
  当时,郑革新从总行资产保全部副主任的位子上下来,被派到光照市分行任行长。他是个给部队首长开车的司机兵出身之人,在首长的关怀下进了国商银行的总行,也是在首长的关怀下,取得了一个没有学位的党校本科文凭,他自然很珍惜自己这个作国商银行封疆大臣的机会。上任后,他需要支持高新技术企业发展的业绩,好向总行报材料;而薛美也正搞了一个水泥立窑技术改造项目,就属于国家科技成果推广计划的高科技项目,需要钱。于是,一来二去,推杯换盏、轻歌曼舞久了,郑革新便和这对爆发户夫妻有了友谊,而且,慢慢的在光照市光棍一根的郑革新便与年轻妖艳、腰缠万贯的薛美有了更特殊的关系,可以叫爱情,也可以称苟且。两人背着路定国苟且的次数多了,不留神的次数也就多了,几年下来,薛美竟为他郑革新堕了几次胎!直把个白嫩的小脸变得蜡黄!
  虽然路、薛这对曾经的夫妻没有什么文化,但是,在商场上的悟性却极佳,虽然他们早已经同床异梦,但是,商业利益却还是一致的。被路定国提升为办公室兼财务部主任的吴侬,刚听到向明书记的“百千万工程”的一点消息,她便受光照市政府有组织、有计划逃废银行债务市策的启发,也给路、薛他们提出了一个顺应“百千万工程”、使企业跳跃式、超常规发展的三大计划。
  计划一:就是要对水泥厂进行资产重组,把水泥厂一分为二,成立水泥集团和水泥股份两个企业;全部优质资产、技术工人划给新成立的股份公司,准备上市;其余不良资产(包括银行贷款和其他债务)、老弱冗员,全部留在改名为水泥集团的原厂。看到这个计划路、薛两人只进行了几个小时的思考,就全盘同意,并立刻就大刀阔斧地干起来了。
  计划二:为了能够让水泥厂再次以白手起家的模式腾飞,路、薛两个老总实施名义离婚,企业资产重组后,各管一摊,使一好一坏两家公司从法律上彻底脱离关系。使水泥集团逃废银行债务之火无法烧到股份公司来。这样便可以一手核销贷款,逃废银行债务,一手继续申请银行贷款,开发新项目,并尽快上市!路、薛两人立刻又听从了吴侬的主意。
  计划三:就是解决路和薛谁到新的股份公司继续开拓,谁留守水泥厂的空壳——水泥集团的问题。对这个问题,吴侬自然心里有一个小九九!因此,这个计划,吴侬只对路定国单独说了。她给路定国摆出了薛美留守水泥集团的两大优势:一是薛美跟水泥厂最大的债主——国商银行的行长郑革新早有一腿,不怕他郑大行长不效死力;二是薛美既是富婆,又有几分妖艳,跟市里、甚至地面上的涉黑人物关系密切,最利于处理企业破产后的诸多问题,包括低成本打发掉数百名下岗工人的问题。因此,结论是:由薛美留守老阵地——水泥集团,守着银行和其他债主的七千多万债务,而由路定国领衔出任新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轻装上阵,以图发展!
  经过路定国在枕头边做薛美的工作,薛美也全盘接受了吴侬的第三项计划。夫妻两个私下里打定了如意算盘:集团公司原来的几辆好车、两人所居住的桃花江畔的小别墅,全部留在薛美私人名下,另外拨出一千万元现金暗自划入薛美私人的化名帐户,供其经营、生活之用;待水泥集团的贷款本息全部核销、天下太平之后,夫妻两人再复婚。
  于是,三项计划实施下来,其结果是水泥厂一分为二,按部就般地从法律上完成了重组,并且完全屡清了债务关系。路、薛两人协议离婚之后,路总便风风光光地寻求水泥股份上市去了,而逃废银行债务、遣散水泥厂老弱冗员的重任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徐娘半老的薛美头上。
  此时,闹累了的吴美女得意地对老公说:“债务包袱甩掉了!下一步我们就要加紧贷款了,这样,就可以尽快扩大股份公司的经营规模!”而后,玩笑道:“只有这样才能够帮助向明书记完成他的‘百千万工程’嘛!”
  路定国叹口气:“企业分立,等于跟国商银行做了一锤子买卖!骗了人家一次,我们没有办法再从他们哪里搞钱出来了!他们恐怕一笔款也不会贷给我们了!”
  吴侬笑了:“光照市不是还有一家小银行——参股银行嘛!”
  “听说参股银行要从总行新来一个行长!”
  吴侬沉思起来:“我那五千万元贷款的申请已经报给参股银行的梁康主任了,现在我正盘算着和那个新来的行长怎么搞成铁哥们呢!”
  路定国半真半假地提醒道:“为了搞来钱,你什么手段都可以使,什么东西都可以送,只是不能够送你自己呦!”
  吴侬摸摸老公的头,嗲了声音,玩笑道:“你是一个大老板,也是个醋坛子!我就要把自己送给他嘛!”
  路定国没有笑:“市府还专门把司机小黑调到参股银行去了,看来,钱副市长也很重视参股银行!他也要为向明书记计划实现的一万笔新增贷款做贡献呢!”

  5、下马之色
  光照市只有两家银行,除了国商银行之外,就是股份制的商业银行——参股银行。参股银行总行的林行长倒没有因为向明书记的“百千万工程”而愤慨,因为,参股银行在光照市的不良贷款只有几笔,而且金额不大。相反,他倒认为这是参股银行加大市场开拓力度的机会,于是,他把业务开拓一直不利:存款拉不进来、贷款放不出去的分行原行长调离了,从总行的信贷管理部下派了年富力强的新行长,并且,很快就到任了。
  新行长有一个很古怪的名字,叫库辛勤。他瘦高个,戴一副黑边近视眼镜,略黑的皮肤,长方的脸,脸上的线条很清晰,眼睛较大,嘴方而有棱角,嗓音格外亮堂。
  由于参股银行没有国商银行的才大气粗,没有专门的招待所,因此,在库辛勤的住处还没有最后确定之前,分行办公室兼信贷部主任梁康,便安排他到光照市最好的宾馆——桃花楼宾馆就住。
  吃罢饭,白皮、圆脸、胖墩墩的梁主任隆重推出了同样胖墩墩、只是黑皮肤、小眼睛的司机小黑,说他原来是市政府的司机,才调到银行来开车的,人熟地熟,可以更好地照顾和陪伴他,自己则唯唯诺诺地告辞,在阴霾的夜色里消失了。
  桃花楼宾馆装修得很豪华,一楼大厅宽敞、整洁,大理石的地面,光滑得可以照出人影来。大厅下面的地下室,隐约传来卡拉OK的歌声。登上去十六楼的电梯,库辛勤顿然感慨了:“听说光明市经济不怎么发达,但一上电梯,就像又回到北京一样了!”
  司机小黑帮助库辛勤提着行李,诡秘地一笑:“我们这里破产企业多、下岗职工很多,下岗的女孩也很多呦!”
  他们一同住进了一个里外的套间里。库辛勤到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出得门来,外屋的司机小黑却望着围裹着白色浴巾的他,一口一声库行长地谄笑着:“库行长,这里有个大玻璃橱窗!可比北京开放得很呦!您应该多扶一扶贫喔!””
  “什么玻璃橱窗?”库辛勤问。
  小黑自认男人都有谗猫的德行,库辛勤也不会例外,于是,便直言不讳地道:“库行长,耍小姐的地方呦!”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地方?我不相信!”库辛勤道。
  “库行长,那大玻璃橱窗好得很呦!小姐穿三点式坐在房间里面,墙上有一面玻璃。里面看是镜子,外面看却是透明的普通玻璃,她们看不到我们,而我们却可以看到她们。您可以随便找一个,陪您洗澡、唱歌、回房,都行的!”
  “光照市怎么自己把自己当成特区了!就不怕警察找麻烦!”库辛勤依然诧异。
  “库行长,没有事的。橱窗旁边就有一个保龄球馆,您进来时候,看没看到一辆警车呦?”
  “看见了。”
  “库行长,那就是光照市绿洲派出所杜所长的车,有他把门,您怕什么?!”
  “真有这种事?”
  “库行长,桃花楼宾馆是光照市的对外窗口,号称是与国际接轨的。”
  “共产党都这样,还叫共产党吗?”
  “库行长,我们这里是不管黑猫白猫,只要是挣了钱,就是好猫!什么党,还不都是一回子事情嘛!”
  见库辛勤无动于衷,司机小黑只得说:“库行长,您不愧是一个共产党的好干部!那,我不打扰您睡觉,自己瞎转转,您找我就打我的手机!在这里住,理发也可以享受半价优惠呦!”
  说罢,司机小黑“嘿嘿”淫笑着自己出去了。
  库辛勤独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倒没有思美人兮的情绪,因为他的老婆侯翠花,是个疯子,一张白脸,狰狞而丑陋,他时而仿佛还能够看见她抱着女儿疯狂地冲出楼窗,时而仿佛又听到她对自己大叫:“想躲出去干坏事!没门!”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他摸摸自己还没有来得及修理的乱蓬蓬的长发,想起宾馆半价的理发政策,索性也披衣下床,出来,准备来理个发。
  一个身穿天蓝色制服的服务生接待了他:“先生就一个人吗?”
  “对。”库辛勤回答。
  “要豪华间,还是标准间?”服务生问。
  “什么豪华间、标准间?”库辛勤问。
  “标准间有一个双人浴池;豪华间另外再带一个蒸厢。”
  “我只想理发、洗头!”库辛勤说。
  服务生推销道:“先蒸蒸身体解乏,再理发美容,一条龙服务,都可以在房间进行,也不贵!”
  鉴于自己早回去也无法入睡,库辛勤便索性说:“那就先蒸后理发吧。”
  “好。豪华间一个”服务生在单子上写着,而后安排道,“您到窗前选一下小姐吧。”
  “理发还选什么小姐?随便找一个就行了!”库辛勤按照北京理发的思路说道。
  服务生没有想到会遇上这么好说话的客人,报之一笑:“好的!”
  这是一个套间,门厅是理发间,内室则是洗澡的地方。内室里有一个三角形的双人浴池,旁边有一个木制桑那间。服务生在这浴池里已经放好了水。
  库辛勤锁上房门,没有进浴池,而是直接剥光了自己,进了木制的桑那蒸间。
  正当他眯着眼睛,舒舒服服地坐在木台上,享受着大汗淋漓、体内浊气渐去的时候,透过蒸房的玻璃,他发现自己已经锁上的房门却突然被打开了!款款走进来的,不是抢劫的恶汉,竟然是一个漂亮小姐!
  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用手把玻璃上的雾气抹去,再往外往看,真的是一个小姐!她径直走来,睁着一对大眼睛对他媚笑着!她的嘴唇很薄,皮肤也很白皙,应该说,还是有一点漂亮劲儿的。
  库辛勤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用力摇摇头,睁大眼睛,再向那小姐仔细一看,库辛勤不觉慌了:一个美女就立在浴池旁,她穿着透体纱裙,那纱裙薄得以至于他可以看到女人身上那些最诱惑人的宝物了!
  那库辛勤急忙说:“你怎……么这样进来了!”
  “我先陪你洗,不好吗?”小姐的话语里,像甜得能够溢出蜜来一般,眼神里也是充满着淫荡,边说边要剥去自己的纱裙。
  “不要,不要!我不要这个!”库辛勤惊慌失措了,“你,赶快出去!”。
  见库辛勤坚决说“不”,小姐只好停止了剥衣运动,异常扫兴地走了出去。
  服务生又转了进来,走到蒸间旁,问:“先生,是不是对这位小姐不满意?”
  “不是不是,我只想蒸蒸,而后再找人理发!”
  “全套服务与单理发、洗头,小姐的出台费是一样的!小姐额外的小费,您高兴给就给,不高兴也可以不给,可多给也可以少给。”服务生很职业地介绍道。
  “我只需要理发!我蒸完了,叫你时,你再找人!”库辛勤有一些不耐烦地说。
  “可以。”服务生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门刚一关上,库辛勤就听到门外一个男声与一个女声悄悄地议论起来。
  男声说:“李丽丽你可真够点背!你在水泥厂当个工人不是挺好的!何必到这里挣这种钱!”
  李丽丽说:“狗屁!水泥厂一个月才挣三百块!还不如我在这里一天的收入呢!”
  “那你就不用看客人脸色了嘛!”
  “得了吧!那女老板薛美的脸,比刚才这位还难看呢!”
  男声又说:“这个人八成是有毛病!来了小姐他居然不要!单理发,去理发馆不就行啦!”
  李丽丽搭腔:“也许是个老八板、土八路,还没有开窍!”
  “听说话,像是一个北京人嘛!北京人怎么会这么土嘛!”
  “那里都会有土老冒的!”李丽丽叹了气,“光理发、洗头!那我不是没有小费赚了吗!”
  “他光理发,你也拿那么多出台费嘛。”
  “理发、洗头!人家要用力、受累、耽误时间的嘛!而且,我也理不好!那有那个来得快,还有额外的小费呦!给我轮下一个人好了!”
  “那可不行!下一个小姐,再不愿意单理发,不希望出力,手艺再不好,再让向下排,我怎么办?”
  库辛勤听了,突然明白:原来这里的理发、洗头,只是个幌子!自己是错进了淫窝!他有了被强奸的感觉,他愤怒了,对着门口,以从来没有过的高声骂道:“你们他妈不要逼良为娼好不好!”
  门外,突然没有声音了,而后,在远处,却又突然传来了“哈哈”的大笑声。
  库辛勤也一改斯文,独自大骂道:“这是什么世道!好人反倒都成了怪物!”
  这一夜,司机小黑一直没有回来。库辛勤做了一个既光辉又可怕的梦。在光照市分行全体大会上,他对着黑压压的人群喊道:
  “我库辛勤就是两手都要硬:一手我要把咱们光照市分行的业绩搞上去!另一手我要把光照市分行的行风搞好,不管什么问题,不管触及到谁,我都要一查到底,决不迁就姑息!”
  黑压压的听众都鼓起了掌,那掌声像大海的潮水一般响亮,是库辛勤在总行时所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库辛勤正讲在兴头上,突然,身后有人拉了他一下,扭头看时,却是那个浴室里叫李什么的小姐,模样已经模糊了:“唱什么高调,你还不是让我进了你的房间!而且,你当时还是裸体!”
  库辛勤慌忙说:“不是,不是,我是一个共产党员,怎么能够干那种事情呢!”
  司机小黑也上来了:“我费尽心机,就想拍拍你大行长的马屁,都安排好了,您怎么就不干呐!”
  老婆侯翠花突然冲过来,狰狞着脸:“姓辛的,你竟然出来玩女人!”
  库辛勤急忙争辩:“误会!全是误会!”
  情急之下,他睁开了眼睛,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在做梦。

  6、初见美女
  上午,终于盼到了光照市的一个艳阳天。那夏日的青山上,与春天相比,虽然花儿少了,但树、草却更加绿了,再让阳光披上了一层灿烂的金色的纱衣裳,依然是异常美丽的。
  库辛勤与司机小黑吃罢早饭,上了车,准备起程奔银行的办公楼去。就在库辛勤的坐骑——一辆银色的沙漠王子越野车向后倒车的时候,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
  一个破衣烂衫的脏瘦男人,突然倒在了沙漠王子车的后面,抱着腿,嗷嗷大叫起来:“哎呦,哎呦,我的腿断喽!我的腿被车子轧断喽!”
  “这是那里来的事情嘛!”库辛勤在车里懊恼地大叫道,急忙下了车。
  “明明没有人呦!”司机小黑此时也傻了眼。急忙把车熄了火,也出了车。
  “你刚才是在哪里的?怎么突然就被轧了?”司机小黑拉住脏瘦男人的胳臂问道。
  “你撞了我,还想抵赖!”脏瘦男人停止了哭喊,双手抱腿,坐在地上,用异常凶恶的小眼睛,盯住司机小黑,高声尖叫着。
  “我看看伤在啥子地方?”司机小黑过去,要看脏瘦男人的腿。
  “赔钱!我的腿断了!”脏瘦男人却抱着双腿不给司机小黑看。
  “不让看,我们怎么赔你钱嘛!”库辛勤大声说,他的心里已经意识到,这个脏瘦男人是来者不善,必是敲竹杠无疑。
  “同意赔钱,再给你看!”脏瘦男人的小眼睛里,闪烁着奕奕的凶光,简直如同恶狼的眼睛一般。
  “多少钱?开个价!”库辛勤说,他想:一个山里的穷农民,敲竹杠也不过是三五十的事,为了赶路,不如给他算了,只当是扶贫了一把。
  “二万五!”脏瘦男人不假思索地开价了。
  “两万五!开玩笑!你的一条腿?而且根本就没有伤着!”库辛勤气愤地大声喝道。
  库辛勤这一声大喝不要紧,话音未落,突然从旁边的车后面,呼啦啦地窜出十几个凶神恶煞一般的男人,不由分说把那体重一百多斤的库辛勤高高地抬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司机小黑慌忙问。
  “干什么?不给钱,把这个瘦小子,扔到山下去!”
  “黑子,赶快打110,报警!”库辛勤被恶汉们举过了头顶,在身体悬空的痛苦时刻,一边挣扎,一边恼羞成怒地大叫着。
  “敢去报警,就摔死你!”一个恶汉大叫。
  “让他报去,最多破费一顿饭钱!”一个恶汉说,
  “对,我们要让狗日的拿钱拿得心服口服!”一个恶汉附和道。
  那司机小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溜烟地跑掉了。没有一会儿,他又一溜烟似的跑回来,大声叫道:“赶快放人,派出所的来了!”
  “把人放下!这位是参股银行新来的库行长!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够如此野蛮呢!”一个黑大个警察头戴有国徽的大盖帽,跟在司机小黑身后赶来。
  “胡锦涛轧了我们,不给钱,也不能走!”恶汉们一起吵吵。
  库辛勤见有了警察撑腰,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站下身来,急忙整理好自己被恶汉们揪扯乱了的衣服,重新打起精神来:“刚一倒车,这个人就在后面叫轧断了腿!开口就要两万五!这不是光天化日之下,敲诈吗!?”
  “受伤的人呢?”黑大个警察问。
  “是我!”脏瘦男人继续坐在地上。
  “怎么知道腿断了?”黑大个警察问。
  “疼!”
  “擦破皮也疼嘛!走,到医院检查后,再说!”黑大个警察说。
  于是,一群恶汉抬起脏瘦男人,随着黑大个警察,围着库辛勤和司机小黑,浩浩荡荡地杀奔不远处的市医院来。
  经过医生诊断,开出证明:脏瘦男人是腿部软组织损伤。
  库辛勤倒是松了一口气,一群恶汉似乎也没有泄气,一个个望着库辛勤和司机小黑,不怀好意地奸笑着。
  “软组织损伤,怎么能够要这么多钱呢!”黑大个警察对恶汉们说。
  “最少五千块!否则不要想走!”脏瘦男人在众恶汉的簇拥下,说道。
  黑大个警察点点头:“这还算公道!”
  “我赔医疗费就完了嘛!为什么要赔五千?”库辛勤惊诧了。
  “他是我们的施工头,他一受伤,我们没有饭吃了!不给钱,别想走!”众恶汉重新包围住了库辛勤。
  此时,库辛勤再回身寻找那黑大个警察,准备求援时,却是脑袋转了好几圈,也找不见那黑大个警察的半点踪影了!
  “不要找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一个恶汉看出库辛勤在寻找那个警察,便得意地狞笑,而后高声叫道。
  “小黑!”库辛勤又找司机小黑,他也不见了踪影。
  “那小子已经让我们收拾了!你找他也没有用!”一个恶汉提醒道。
  见库辛勤不说话,众恶汉又扑上前来,准备把库辛勤重新举到头顶上去。
  “慢着!慢着!”库辛勤此时已自知是猛虎抵不过一群狼,只得无奈地说:“我打个电话,让人送钱!”
  “你可不许耍花招!否则,我们管你是什么苦行长,甜行长,都会把你扔到山沟里去!”恶汉们尖叫道。
  此时,已经是时过中午,库辛勤用手机先找梁主任,办公室的电话没有人接;再找司机小黑,手机依然没有人接。
  就在库辛勤正百般无奈、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有一点沙哑的甜美女声说出了一句公道话:“你们凭什么敲诈外地人!”一个清纯的女孩,走到库辛勤身边,说:“就不给他们钱!看他们真敢把你扔下山去吗!”
  这个清纯女子,个子高高的,苗条却也丰满;皮肤,滋润而白皙,像奶油一样的颜色;她有着一头综色的披肩发,那柔顺的长发,瀑布一样地披散着,并且随着她的每一动而变换着形态,像江水那一波一波的涟漪一样动人;她有着一张圆圆的脸庞,圆润而线条清晰;她有着高而俏丽的鼻子,一对大大的眼睛,不知道是因为略有近视,还是因为那大大的双眼皮,天生就不能完全睁开,让人在她的那一对大眼睛里,似乎总感觉到一片朦胧,一丝幽怨。
  恶汉们见状,坏笑着,纷纷大叫:“哎呦呵,还来了‘美女救丑’的了!”
  “哪来个小妖精,敢来送死!”
  青纯少女毫不示弱,涨红着秀脸,对脏瘦男人高声说:“我明明看见是你自己倒下去的,根本就没有碰到你!你凭什么管人家要钱!”
  脏瘦男人本想动手,见对面的女孩没有畏惧,又怕对弱女子动手跌了自己的面子,于是,大叫一声:“哥几个,连她一块托了,扔山底下,喂狗去!”
  另外几个恶汉赶上来,在光天化日之下,不顾美女的挣扎,像对库辛勤一样,竟把个清纯女子举过了头顶,她白色的棉布裙扬起来,以至乍泄了春光。
  女孩连蹬带踢,愤怒地大叫:“我告你们去!你们不会有好下场!!”
  库辛勤见了,只得全盘认输,拿出五千块钱,大着嗓音说:“钱,我给!与她无关!”
  脏瘦男人站起来,正准备接钱,库辛勤的手腕,却被快步上来的一个秀丽女人的手握住了,她对脏瘦男人冷笑道:“高老大,那是钱副市长的千金,你也敢行凶!”
  高老大见了挡在库辛勤身前的女人,眼睛里突然闪现出了几许凶恶,同时,也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这儿没你事!你别瞎搀和!”
  “好!你等着!”秀丽的女子直接拨通了自己的手机:“杜所长,有几个人在桃花楼宾馆前,对人无礼,你快派干警过来!”
  举着女孩的几个恶汉见有人又报了警,便放下丰满的美人,全部向自动送上门来的秀丽女子扑将过来。
  此时,高老大的腿似乎不疼了,见恶汉们要对秀丽女子动粗,急忙大喝:“滚开!这里没有你们的事!”
  恶汉们七嘴八舌地嚷嚷:“老大,我们怕她个鸟!?”
  “老大,把这个小娘们一块扔山底下不就完了!”
  高老大叫道:“她不同!她是我的……朋友!”
  秀丽女子笑了:“就是,我和你们高老大交情可深了!”
  一个恶汉嚷嚷着:“那钱谁出?”
  话音未落,那个刚被举过的女孩子,羞红着美丽的大脸庞,冲过来,一边哭着,一边跳着脚与恶汉们撕打起来,嘴里大骂着:“流氓!流氓!一群臭流氓!”
  秀丽女子怕女孩吃亏,赶紧过去拉架:“娜娜,你怎么是他们的对手呢!快别打了!”
  正当人声嘈杂的时候,黑大个警察忽然又出现了,站在人群中央:“不是说好的事情吗?怎么又闹腾起来了!”
  娜娜哭诉道:“他们敲诈外地人的钱!他们行凶,还要把我扔到山下去!”
  秀丽女子也指证道:“我亲眼见他们行凶!这样无法无天,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高老大冷笑了:“哪里有这么严重呦?我的腿伤了,就要赔钱!这还是民事纠纷!”
  娜娜依然不依不饶:“他们根本没有碰到车,是讹诈!!”
  秀丽女子也不依不饶了:“我已经报了案!一定要严处!”
  黑大个警察见状,急忙把脸一板,对高老大和恶汉们喝道:“走!到派出所说去!”而后,又对库辛勤说:“如果需要举证,我再同你们联系!”
  高老大不甘心地望望库辛勤,再瞅瞅娜娜和秀丽女子,跟着黑警察悻悻地走了。
  秀丽女子则主动与库辛勤握手:“您就是新来的库行长吧?我就是准备找您的!”而后自我介绍道:“我叫吴侬,是水泥股份的办公室主任!”
  库辛勤这时才得以认真打量了吴侬,不由暗自感叹:看来,这光照市真是个出美女的地方!尤其是这里女子的皮肤,一个赛着一个白,一个赛着一个嫩!他看着这个秀丽的美女,又突然想起丰满美女娜娜,还没有来得及问候和感谢一下她呢!他环视四周一圈,却怎么也看不到娜娜的半点人影了。
  在库辛勤倍感失落的时候,那司机小黑也不知道从那一个地缝里,又重新冒出来。
  “你跑哪儿去了?”库辛勤不满道。
  “库行长,这帮人把我给扣压起来了!”司机小黑解释道。
  “你怎么不会跑!”
  “库行长,他们有刀呦!这些地面上的坯子,我们可是惹不起呦!警察都怕他们。如果警察今天惹了他们,明天警察的家门口,就可能放一个炸药包呦!”
  吴侬似乎看明白了什么,对库辛勤诡秘地笑笑:“库行长,您是不是需要钱娜娜的电话?”
  库辛勤内心的一点活动被身边的吴侬一览无余,不免产生了尴尬:“不必不必!不过,我倒是想找机会感谢她!”
  吴侬笑了:“包在我身上!一会儿,我就把您的名片送给她!”
  晚上,司机小黑送库辛勤重回宾馆的时候,令人吃惊的一幕突然发生在了库辛勤的眼前:
  在桃花楼宾馆旁的一个小餐厅里,透过玻璃窗,只见上午见到的那一群恶汉们正在推杯换盏地大吃大喝呢!而这一群人之中,就有那个高老大,还有那个头戴绿色国徽帽子的黑大个警察!
  此时,屋里的高老大给黑大个警察倒了一杯酒,双手捧过去,说:“魏老弟,虽然你提供了姓库那小子来的信息,但是,今天要不是你在这个地面上罩着,老大我就栽了!”
  魏姓警官不动声色地把酒喝干,嘿嘿笑几声,为了不让旁边的人听到,他趴在高老大的耳朵边上得意道:“我已经是大功告成了,这顿饭我请了!只是,倒让那个姓钱的小丫头白拣了便宜!这回,她一下就可以傍上大行长了!”
  高老大阴了脏脸:“可我没有讹着钱!”
  魏姓警官再嘿嘿笑几声,俏声说:“向雇你的老板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