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期

追踪“黑孩子”

作者:黄果心






  “纸是包不住火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好好考虑那件事吧……”温思柳说罢,逃跑般离开了柳大华。此刻她有些六神无主,她想要好好考虑考虑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九、解脱
  
  事情实在太棘手了。当晚,未容温思柳从困烦作难中解脱出来,许顺英又来找她。温思柳以为她又是来提供“黑孩子”的线索的,谁知她吞吞吐吐地说:“温书记,我……”
  “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是我错了。其实,柳大华并没有私藏‘黑孩子’,我说的……全是假的,因为我恨他……”
  “你说什么?”温思柳几乎怀疑自己听力失灵了。
  “6年前我们生下的孩子确实是男孩,后来死了。我诬告了柳大华,你们……能原谅我吗?”
  小黄正好也在屋里,二人反复盘问了许顺英,许顺英一再强调,柳大华确实没有私藏“黑孩子”。
  许顺英走后,温思柳心里有些轻松起来。不是那回事就好,她可以从为难中解脱出来了。
  可小黄说:“我看,许顺英刚才所说的不可信。”他看了温思柳一眼,接着说:“因为据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完全可以推断,柳大华确实藏了‘黑孩子’。许顺英这样出尔反尔,我估计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当我们点出嘴唇上有疤痕的小女孩时,我发现柳大华很慌张。他担心我们会坚持追查下去,他只能去找许顺英言归于好。只要柳大华不再闹离婚,许顺英这种女人是可以出面收回前言,保护柳大华的。”
  温思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小黄说:“尽管许顺英收回前言,但作为领导干部私藏‘黑孩子’,影响是极坏的,必须追究处理。我看我们应该抓紧时间,一鼓作气,找到那个小女孩。”
  温思柳的心像被针刺似的惊醒过来。小黄想到的这些,自己为什么考虑不到呢?恐怕自己是被情感束缚住了。一般干部职工,若超生了孩子,将视其情节给予降职降薪或更为严厉的处理;柳大华身为领导干部,目无法纪,超生孩子,私藏“黑孩子”,能不给予教育和处理吗?他的作为在群众中确实影响极坏,若不予追究,将会影响党的威信。是的,我欠了他的“债”,但那只是我个人的问题,我不能拿原则来偿还个人的“欠债”。
  温思柳这样一想,心境有些轻松起来。她真正从为难中解脱出来了。
  
  十、李翠莲报讯
  
  这一夜过去,温思柳与小黄又匆匆赶往下和镇,找到了李翠莲姑娘,追问上唇有疤痕的女孩的下落。李翠莲知道瞒不住,只得如实相告:一个星期前,柳大华带来一个上嘴唇有疤痕的女孩,要她收留庇护,说只要帮他渡过难关,日后会有她的好处。她本不大愿意,但柳大华曾帮过她家很大的忙,不但安排了她姐姐和哥哥的工作,还答应将她安排到海平镇镇办企业。她念着他的好处,不好违拗他。前天,柳大华又来了,说孩子藏在这里不安全,昨天那女孩便让她姐姐带走了。
  李翠莲的姐姐嫁在闸口镇,温思柳与小黄当即乘车前往。找到李翠莲的姐姐时,对方说,孩子被柳大华带走了,是刚带走的。问带往什么地方,对方说柳大华没说。
  温思柳与小黄赶往镇外大道,不见柳大华的踪影,两人只好返回海平镇,问招待所的服务员,服务员说柳镇长今晨出门,至今还没有回来。
  这天晚上,温思柳与小黄正在推测柳大华有可能把孩子藏在什么地方时,李翠莲气喘吁吁地走进门来,说:“温同志,不好了,你们……快去!”
  温思柳要她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清楚。李翠莲说,他们走后不久,柳大华带着女孩到她家里来,问她县纪委的人有没有找过她。她怕柳大华埋怨,说没找过。柳大华说,没找过就好,日后要有人问起,死也不能承认他带来孩子这回事。若出卖他,他将对她不客气;过了这道难关,他将与她结婚,到那时,她将吃穿不愁了。
  说到这里,李翠莲嘤嘤抽泣起来,说:“外人不知道,我哪里想嫁给他!我不过是看在父母面上和念着他给我家的那些好处……”
  “别哭,还有呢?”
  李翠莲说,看柳大华的神态,一会儿慌慌急急,一会儿凶得可怕。他老拿小女孩出气,骂她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后来呢?”
  李翠莲说,后来柳大华把孩子带走了,走前一再叮嘱,要她保证说从来没见过那个孩子。并说柳大华的样子非常可怕,她担心会发生什么事。
  “你们快去看看孩子吧!”李翠莲又加了一句。
  “孩子在什么地方?”
  李翠莲说:“我猜,他是把孩子带回他的老家柳宅村去了。”
  温思柳、小黄、李翠莲向镇政府借了三辆自行车,匆匆赶往柳宅村。
  
  十一、毒念
  
  柳宅村离海平镇才7里地,不大会功夫,三人到了村外。正欲进村,忽听见左面的野地里有断断续续的哭声。
  夜已深了,为何野外有哭声?
  李翠莲侧耳听了听,说哭声好像是小真的。
  三人放好自行车,循声摸去。
  月昏星暗,夜色苍茫,四周很静,偶尔传来一两声不知名的虫儿的唧唧叫声。
  这似乎是一片乱坟岗,没有路,很难走。走了一段,他们听见前头的哭声越来越清晰,接着他们发现前头有两条黑影,一大一小。
  李翠莲小声说:“小真,是小真!”
  前头的两条人影确是柳大华及他没入户籍的“黑孩子”小真。
  一个偶然的机会,柳大华认识了李翠莲。说心里话,柳大华对许顺英本来就没多少兴趣,偏她又连生两胎女孩,他简直有些厌倦她了。他迷恋李翠莲的美貌,很快就移情别恋。他先有意帮李翠莲家里做了一些好事,以此作为诱饵亲近她。李翠莲明知柳大华对她心怀鬼胎,但因对他心存感激,没有坚决拒绝,一来二去,二人相好起来。一次柳大华把李翠莲灌醉后,乘机占有了她——这一点,外人不知,李翠莲也对温思柳隐瞒了。在李翠莲身上占了便宜后,柳大华认为李翠莲只有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了,因此提出跟许顺英离婚。想不到许顺英因为怨恨他,揭发他6年前私藏“黑孩子”,闹出了一场这样大的风波。温思柳顺藤摸瓜,追查“黑孩子”的下落。他开头想谎骗温思柳,后又想利用过去与温思柳的感情,请求她网开一面,并假惺惺上门找许顺英,向她道歉,谎称他爱她,再不会跟她离婚了,看在他们夫妻的份上,请她去找温思柳收回揭发材料。这样做后,他还觉得不妥,因为从以往交往中,他深知温思柳疾恶如仇,要是她抓住了他私藏“黑孩子”的把柄,定会追查到底的。不少人已知道他与李翠莲好,孩子放在李翠莲那里目标太大,他想把孩子转移,转移到哪里才好呢?哪里似乎都不安全。慌急中,他心生毒念。
  老实说,他能爬上今日镇长的位置,是不容易的。他尝够了当农民时那穷困潦倒的滋味,又品尝了当镇长的威风和享之不尽的甜头。他不能丢掉镇长之职,若丢掉了,一切都完了。但目前小真已成了他当镇长的障碍。有的干部职工因为超生孩子,被开除了公职;他身为领导干部,小真若被查出来,他将会被从严处罚。小真已成了累赘和灾星,如果没有小真,该多好啊!
  这种时候,他很自然地想起他父亲溺婴那回事。母亲除了生下他一个男的,一连生了5个女孩,父亲老想再有一个男孩。一次,母亲又生产了,生下的又是女孩,父亲连叫晦气,隔了一天后,终于铁青着脸,双手把那小妹妹按下尿桶里。小妹妹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哭声,以后就再没有声音了——那天柳大华正好在场,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想到这里,柳大华全身一颤,但接下去,他却佩服父亲的果断和勇敢了。那是没办法中的办法,看来,小真也只有走这条路了。没了小真,温思柳拿不到实据,我来个死不认账,纪委能奈我何!
  柳大华是柳宅村人,他不想叫小真抛骨外乡,因此把她带回家里,乘着夜深人静,他哄称带小真到外婆家,把她带了出来。
  
  十二、鹰嘴岩上
  
  自从小真记事起,她就知道父亲不疼爱她。今夜,她似乎觉察到父亲对她不怀好意,出了村就哭闹起来。柳大华拉着她,穿过坟岗,往海边的鹰嘴岩走去。
  小真说:“爸爸,去外婆家好像不是走这条路呀!”
  柳大华说:“我嘱咐过你,叫我叔叔,你忘啦?”
  小真见四周黑糊糊的,说:“爸……叔叔,我怕……”
  柳大华说:“别怕,有叔叔哩!叔叔送你到一个好玩的地方……”
  “我不去……”小真又一次哭闹起来。
  柳大华抱起小真朝前走,一直到了鹰嘴岩上。
  鹰嘴岩,因状似鹰嘴而得名。这块形似鹰嘴的突岩前伸悬空,岩下一丈处是大海。村里人说岩下是一个深潭,海水深不可测。至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有本事潜至水底。
  柳大华把小真放下来。
  海风呼呼吹,岩下海浪在嚣叫。小真抓住柳大华不放,说:“叔叔,这是什么地方?你别离开我……”
  “别怕,叔叔不离开你。”
  柳大华找来一块石头,从身上取出一条事先准备的绳子,绑牢石头,再缠在小真的腰上。这样,若把小真推下去,小真将沉进水底,过不了几天,鱼将会把她吃掉,她将从这世界上彻底消失。
  “叔叔,你这是做什么呀?我怕!”
  柳大华不答,一手提石块,一手把小真拉到悬岩的边缘。正要把小真推下去,小真又叫起来:“爸爸……”
  小真的声音充满恐惧,显得可怜巴巴的。柳大华内心一颤,双手发抖起来。我这是干什么呀!自古虎毒不吃仔,我这样做,不是太残忍了吗?但他心里似有另一个人的声音在说:留下她,你将当不成镇长,你将不能娶李翠莲,将不能再生孩子,柳家将断子绝孙!他终于咬了咬牙,说:“孩子,这不能怪我,你本不该来到这世界上,我没有权利让柳家断了香火……”他喃喃说着,哆嗦着双手,朝小真后背推去。
  “住手!”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三条人影奔了过来。
  柳大华身子一震,缩回了双手。
  来人是温思柳、小黄和李翠莲。他们在鹰嘴岩上看清了一切,温思柳气愤地说:“想不到,你竟下得了这等毒手!”
  柳大华认清了来人,愣了片刻后,扑通跪倒在地,说:“我该死,我真该死!你们……原谅我吧!”
  小黄和李翠莲早给小真松了绑,温思柳弯腰抱起哭成泪人的小真,说:“孩子,别哭,你得救了!”说着,自家鼻子倒发酸了起来。
  “你们……千万得原谅我呀,就原谅我这一次!”柳大华带着哭腔哀求着。
  “你会受到法律惩罚的!”温思柳说着,抱着小真,与小黄、李翠莲离开了鹰嘴岩。
  三人已经走远了,柳大华还跪在岩上。他绝望得有些麻木了,一动不动,就像一块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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