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6期

迟到的握手

作者:刘金泉






  陈大山说:“他曲家从旧社会就想霸占驼峰岭,我都没让他如愿,现在你也不能卖地给他。你去把墓地给我收回来!”
  
  赵龙海不客气地说:“大伯,做生意讲的是‘诚信’二字,墓地卖出去了,你下令叫我收回,岂不是让我言而无信吗?再说都过了几十年了,你还旧事不忘,也不看看是什么年代了,共产党和国民党过去那么大的仇,如今还讲统一大业、一国两制哩!”
  “那是国恨,我这是家仇。”陈大山振振有词地说,“我忘不了杀父深仇!”
  赵龙海说:“与村上签合同时,上面并没有规定我不可以把墓地卖给谁,大伯,你这是让我为难呀!”
  陈大山气得一跺脚说:“跟你说不清楚,我找志刚去!”
  陈志刚这阵子也忙得够呛,他要组织农户准备腾地栽植雪松、翠柏、玉兰等风景树,还要去组织树苗源;那石雕墓碑厂办起来后,他忙着请师傅,招工人,采购大理石,样品刚出来,就有人上门订货,一天到晚忙得屁股不沾凳子。为此,陈大山已有三天未见儿子了。他来到村委会大院,见院子已变成了石雕墓碑厂,儿子把办公地点移到了院外两间低矮的小房间。还算好,陈志刚在打电话联系业务,看到父亲进来,捂住话筒招呼:“爸,你先坐吧!”
  陈大山注视了一下儿子,发现儿子脸色憔悴了,眼睛也红了,这都是驼峰岭给闹的。陈志刚放下电话说:“爸,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啥。可驼峰岭的经营权已卖出去了,我作为甲方法人代表,必须遵守合同条款,更不能干涉人家的经营自主权,我还要忙石雕墓碑厂为台商曲宏超制作两块墓碑的事儿呢!”
  “什么?”陈大山一怔,“好啊,连你也和曲家穿一条裤子了!”
  陈志刚反问:“爸,我们这是做生意,人家花4000元买两块大理石墓碑。”
  “没血性的东西!”陈大山勃然大怒:“姓赵的在驼峰岭卖墓地给曲家,你又忙着给他雕墓碑,你这是要气死老子呀!赶快停止给曲家父子雕墓碑,同时通知赵龙海,立刻把卖出去的墓地收回!”
  陈大山神情严肃地说:“爸,你现在已不是村主任了,无权命令我去做什么。况且,卖驼峰岭市、区政府都下了批文,村上也召开了村民代表大会,大伙举双手通过了的,我作为村主任,要坚决执行。”
  一席话把陈大山说得哑口无言。毕竟当了几十年村官,对合同的事了如指掌,谁单方违约,是要给对方经济补偿的。陈志刚见父亲不说话,走上前亲热地叫了一声:“爸,你为什么要把上一代在特殊年代发生的恩怨,强加在我们这一代身上呢?就算曲至立的爷爷、父亲害死了我爷爷,那也是过去的事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你、你要我忘了这深仇大恨?我打死你这不肖子孙……”陈大山话没说完,眼前一黑,“扑通”倒地不醒人事了。
  陈大山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市人民医院病房里,大夫说他这病是气下的,得慢慢调养。在省城工作的女儿女婿闻讯赶来,硬要将父亲接到省城去疗养。陈大山拗不过女儿女婿,只好带着忧郁的神情跟女儿女婿去了省城。这一去就是半年多,他想要回家,女儿女婿总是千方百计拦着他。在这段时间里,他从女儿女婿和儿子陈志刚的电话中,仿佛听到骆驼坪村里村外已发生了很大变化。好奇心陡起的陈大山再也住不下去了,执意从省城起程,要回家去看个明白。
  
  四、旧貌新颜
  
  陈大山一进村,就被村中旧貌换新颜的巨大变化惊呆了。
  通向驼峰岭水泥路边的农户,不知什么时候家家户户都开起了商店,有香烛店、鞭炮店、黑白烧纸店、纸扎花圈店、金山银山店、鲜花纸花店,连自己的老伴和儿媳妇也开了一个综合祭品店,不但卖时鲜水果,还卖蛋糕、饼干等。再看路两旁的责任田,也不种庄稼了,全部成了松柏玉兰苗圃园;驼峰岭下的田地也种上了各种果树。据在田里给树木施肥的农户讲,这都是村上成立的果业苗圃有限公司专门到省农林大学买回的名优特新品种,三年就可见经济效益。上了驼峰岭,陈大山更是大吃一惊:半年多没回来,岭下修了一排庄严肃穆的楼房,岭上已一排一排立了三四百座墓,家家墓地周围栽着苍松翠柏,大理石墓碑一字排开,还真有点气派。一伙在岭上干活的本村人见老主任走来,都主动上前打招呼。陈大山看到腿脚不灵便的残疾小伙高田,有点奇怪地问:“你在这凑什么热闹啊?”高田乐哈哈地说:“大伯,我是驼峰岭公墓有限责任公司的员工,专门给墓主挖树窝子栽树还管浇水护树,一月500元工资哩!”陈大山又指着其他人问:“他们在这儿干啥?”高田说:“他们有的是泥瓦匠,负责砌墓,有的是小工,运砖担石子。一个月多的挣上千元,最少的也能挣五六百元。”
  从驼峰岭下来,陈大山又去村委会大院找儿子。一进大院门,眼前一片繁忙的景象:大院一角的钢架上安装着一个直径约1?郾5米的圆盘电锯,两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正在锯长方形大理石;村委会办公室已变成了厂房,十几个能工巧匠正手执铁锤钢凿雕刻墓碑。再到另一排房子里看,到处是千姿百态的大理石狮子,这种石狮陈大山早就在驼峰岭上的坟墓旁看到了,据说一千多元一个。
  看到这些变化,陈大山感慨万千。要是几年前来驼峰岭搞公墓开发的不是曲宏超而是别人,骆驼坪村早在自己手里变样了。自己因固执己见,不与杀父仇人合作,从而使全村致富奔小康的步伐拖到了今天。
  陈大山准备悄悄离去时,陈志刚和赵龙海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陈志刚嗔怪地说:“爸,你回家也不打个招呼,我好去车站接你呀!”陈大山故意说:“你这个大忙人,哪有心思想着老子呀!”赵龙海赶紧解释:“大叔,你可冤枉志刚了,他这一段时间哪一天不念叨你几次呀!”
  陈大山掩饰不住喜悦问:“儿子,快给爸说说,你是怎么想到这些致富金点子的?”
  陈志刚一指赵龙海说:“你要知道这个,得问我这位老同学。”
  赵龙海笑着说:“大叔,我也是受一位高人所托,要问你得问他。”
  陈大山问:“这个高人是谁?”
  “暂时保密。”赵龙海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张请柬交给陈大山说,“大叔,你回来得正是时候。后天在汉南市海天大酒店召开一个全国性的墓文化研讨会,全国各地和台湾研究公墓文化的专家学者都要来参加。你是特邀代表,到时候你一定会见到那个高人的!”
  陈大山接过请柬说:“你们这两个坏小子,什么事还对我保密?”
  陈志刚说:“爸,该你知道的时候,你一定会知道。走,我们陪你回家喝两杯!”
  
  五、真情释仇
  
  陈大山作为特邀代表,参加了在海天宾馆举行的海峡两岸公墓文化研讨会。
  与会代表首先在市区领导的陪同下来到驼峰岭参观。代表们对这个新建不到一年的高规格公墓给予了很高评价,认为公墓文化带动了一个村第三产业的发展,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当驼峰岭公墓负责人上台介绍经验时,陈大山傻眼了:发言者不是赵龙海,而是仇人的儿子曲至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随着曲至立的发言,这个谜底一下解开了。
  原来,驼峰岭公墓的真正经营者是曲至立,大学毕业搞建筑设计的赵龙海不过是他手下的一名打工仔。
  曲善仁那年带着老伴随儿子逃到台湾后,就把手中金银细软全变成了现金,投资买地皮做房产生意,并在台北20公里外买了一座山,建起了墓区,不到十年就发达了。儿子曲宏超退伍后,曲善仁又把房产生意交给了儿子,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千万富翁。曲善仁临终前,抓住儿子的手说:“漂泊万里,叶落归根。等到合适的时候,把我和你妈的骨灰带回大陆,安放在驼峰岭上,否则我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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