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21期
最终违约
作者：王建华
三、闭口不言藏隐欲
听了吴安德的一番话，尹修都麻介先是怔着一动不动，尔后异常激动地连声说：“啊，吴先生，是你救了我的命，是你救了我，可、可我……”
吴安德见此情状，忙说：“尹修都麻介先生，不要激动，你刚刚恢复，还需好好休息一下。”尹修都麻介似乎难以自控，脸上平添许多愧疚之色，喃喃地说：“不，不，吴先生，我不用休息，我得马上飞回日本，现在该轮到我救你了!在你的高尚美德和宽宏大度面前，我实在太渺小了，我由衷感到羞愧!”
“飞回日本?太渺小?”一时间，吴安德似堕入五里雾中，听得莫名其妙。
原来，那天在新苏州国际大饭店的协议签定仪式上，就在即将各自签名时，尹修都麻介蓦地发现吴安德左手手腕的里侧有一颗黑痣。他稍微一瞥，就知道这是颗非同寻常的黑痣，痣的边缘参差不齐，轮廓模糊，痣面凹凸不平，颜色为暗褐色。擅长医治皮肤科疾病的尹修都麻介，凭他的精湛医术，一看就知这是颗正在发生癌变的恶痣，而且这种癌变不痛不痒，无甚感觉，这意味着吴安德的生命最多只能维持半年。他猛地意识到，眼前即将签定的协议，在半年之后，有一方将不复在世!他心中暗喜，贪婪的欲念使他顷刻之间产生一个想法，如果在协议上加上一条，自己最多在半年之后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取巨额违约赔偿金，当然，这是趁人之危，但是为了钱，他还是选择了它。现在，在吴安德毫不犹豫地救了他的命之后，他羞愧难当，良心受责，决定也要将真情告诉吴安德，并且尽可能地挽救他的性命，以示回报。因为，他在日本已经基本上研究出了治愈这种癌变皮肤黑痣的药物，虽然还没有得到有关部门的认可并推向市场，但效果肯定是有的，所以他要马上飞回日本，或者与吴安德一起去日本，用那种药物来救治他，越快越好。
岂料，听完他的一番话，现在轮到吴安德惊讶和唏嘘不已了。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尹修都麻介，言辞难继地说：“啊，尹修先生，你、你真不愧是一个医术高超的皮肤科医师，你说得对……”于是，他说出了一番令尹修都麻介更加惊奇的话来!
拥有近10亿资产的吴安德，大约在两年前，买了一辆昂贵的高级标致轿车，去上海、南京等城市谈生意搞业务，变得更加方便快捷了。没料到一年半前，出了一次车祸，车祸中他的左手手腕夹在锋利的金属之间，左手手腕几乎断了下来。车祸发生在上海附近，他被就近送进了上海一家医院，由一位老医师为他救治。老医师果断地说左手已无法再接，必须截下，同时，他仔细察看了伤处后，又十分欣慰地说：“喔，吴先生，说来你还是幸运的，其实是车祸救了你的命，因为，你的左手手腕处有一颗正在癌变的恶痣，最多半年将会送你的命!这种癌变几乎没有感觉，等你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要是不出车祸，你反倒死定了，因祸得福啊。现在医疗科技发展了，日后你只要装一只假手，照样可以做生意，可以开车，生活上也并无大碍。”
之后，吴安德在截肢后花巨资，请上海最好的假肢专家，为他精心制作了左手，为了纪念那次因祸得福、挽救他性命的车祸，他特意请专家在假手的同一部位上做了一颗一模一样的黑痣。不知是假肢专家技艺实在精湛，还是尹修都麻介医术确实高超，也许两者皆然，尹修都麻介一看就知道这是颗正在癌变的恶痣，不由使吴安德佩服不已。
四、宁愿赔偿违约金
随着时间的推移，吴家苹和尹修小岛之间的接触频率越来越高，互相渐渐产生了爱慕之情，一对国籍不同的年轻人迅速走上了缀满鲜花的爱情之路。
这天晚上，吴家苹去尹修小岛家玩，他们在客厅里聊了一会儿，之后看着电视节目。尹修小岛的祖父尹修茨郎坐在屋子的另一隅喝茶，边随意翻阅着当天的报纸。此时，尹修小岛从一旁的玻璃柜中拿出几本照相册给吴家苹看，照相册中夹着他们家庭成员许多各个年代和背景的照片。吴家苹饶有兴趣地翻看着，看完一本又换另一本，忽然，她的眼光落在捧着的照相册的最后一页，她愣怔了片刻，原先脸上温柔恬静的神情顿时消失殆尽，变得异常严肃凝重，如霜涂面。
“怎么啦?家苹，你不舒服?”发现吴家苹的神情变异，尹修小岛忙问着，边凑上前去，看她手中的照相册。只见吴家苹手中的照相册里夹着一张已经发黄的照片，上面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窈窕美丽，绰约多姿。
吴家苹的眼光仍紧紧地盯着照片上的少女，嗫嚅着说：“这照片——我、我家也有一张，你们怎么也会有的?”她自言自语地说着，神情十分沉痛。确实，吴家苹家中保存着这张已有六十余年的老照片，照片上的少女，就是吴家苹的奶奶，确切而言，她那时已不是少女，因为她刚生下她的儿子——也就是吴家苹的父亲，才过了满月，由于调养得好，身体仍像少女般丰满迷人。此时，恰逢日本强盗的铁蹄践踏上中国的领土，附近的镇上也侵驻了一队日本兵，队长叫山田横荇。一次，一名日军随军记者在镇边缘地区看到正在家门口洗衣服的吴家苹的奶奶，她的纯真健美，使他站着久久不忍离去。他用当时还很稀罕的照相机拍了几张照片，回去后冲洗出来，还特地登门送给吴家苹奶奶一张。但是遗憾的是，他拍的照片被山田横荇看到了，好色的他强令那个随军记者领着他找到吴家苹奶奶家，当时，吴家苹爷爷正好有事出去了，家中只有她一人和尚在襁褓中的儿子。山田横荇如同禽兽一样，大白天当着与他同来的日本兵的面强奸了吴家苹的奶奶，过后，他还特地命令随行的日本兵一一强暴了她，其中包括那个随军记者。更令人发指的是，事后他还残忍地用刺刀捅其下身，直至她痛苦而悲愤地死去……吴安德家中至今仍保留着这张照片，为的是永远记住这血淋淋的历史，记住日本侵略者的滔天罪行!这一切都是父亲听爷爷讲的，然后告诉吴家苹的。想不到同样的照片，吴家苹竟然在自己异国男友尹修小岛家中看到!
“家苹，怎么?这照片上的人你认识?这张照片还是我爷爷年轻时在你们中国拍的，当时他是一名摄影记者，还没有学医呢，这张照片他一直保存到现在——”这时，尹修茨郎也似乎感到吴家苹的神情有点异样，觉得奇怪，便放下手中的报纸上前来看个究竟。
吴家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尊重的导师竟是当年那个随军记者，他和日军队长山田横荇等侵略者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在中国恣意横行，为所欲为，奸淫抢掠，无恶不作，现在却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摇身一变成了专家学者，实在令人作呕!吴家苹挺胸昂头，目光如剑般冷冷的刺向尹修茨郎，一言不发。
“家苹!你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尹修小岛惊慌不安地叫。
“我走了，永远也不会再来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照片中的少女就是我的奶奶，一位我从未见过的敬爱的亲人!”说完，吴家苹就大步走了出去，尽管尹修小岛在她身后恳求地喊叫并追了出来，可是她却坚定地再也没有回头。
尹修茨郎呆呆地站在门口，望着吴家苹大步远去的背影，就像被人当头狠击了一棍，痛得额上直冒冷汗，脸色像死人一样惨白，终于不支瘫倒在沙发上……
回到家后，刚放下旅行箱，吴家苹就神情严肃地原原本本地将事情讲给父亲听。开始，吴安德感到很意外；但愈听到后来，他的心情变得愈加沉重，愈加愤怒。经过几天慎重的考虑，吴安德终于像女儿一样下了决心：与尹修都麻介终止以前签定的协议，宁愿作出1000万元的赔偿也要维护中国人的尊严，决不与曾欺凌蹂躏过自己先人的尹修茨郎一家有任何来往!
当尹修都麻介在东京收到吴安德突然发来的传真及1000万元违约赔偿金时，他感到始料未及，十分吃惊!他坐立不安，再一次感到自身的渺小和卑微。他扭头望望父亲，父亲就像是个垂危的老者，面目枯槁，默默无语。他望望儿子，想对陷入失恋痛苦的儿子说点宽慰的话，但他迎来的却是儿子尹修小岛痛苦与谴责的目光……
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已经替代了金钱，他沮丧地耷拉下了脑袋深深地陷入复杂的心绪中，难以自拔。
（责编：王凡 图：胡声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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