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8期
温馨的土布鞋
作者:佚名

我是穿土布鞋长大的。那是一种用穿烂的衣服换下来改做的布鞋,妈妈去地里把魔芋挖回来磨成浆,再放锅里烧开,把换下来的旧衣服布一层一层地糊成“布壳子”,把“布壳子”晒干,然后妈妈就用这“布壳子”铺鞋底,做鞋帮。用这种“布壳子”做成的鞋,妈妈给取了一个形象的名字:粑粑鞋。
记忆里,妈妈总是在灯光下纳鞋底,那个时候队里没有专门的闲工做布鞋,妈妈就利用晚上的时间坐在煤油灯下一针一线地纳鞋底,撩鞋帮,上鞋子。每次当我一觉醒来,总是看见妈妈坐在那里纳呀纳呀。那麻线抽过鞋底时发出一声声悠长的声音,就像妈妈的一声声叹息,直往我心里扎。妈妈的个子并不高,但那巨大的影子却仿佛是一个巨人,映在墙上几乎将整面墙都覆盖了。
小时候,一天天,一年年几乎就这么过了过来。那灯下的妈妈形象则一日一日地在我心里鲜明起来,就像一刀一刀刻上去的一样,永生永世都不能忘记。
布鞋穿起来非常爽脚,冬暖夏凉,既不烧脚也不打滑,而且也适应任何场合。我就穿着那些土布鞋“得的得的”在那些大山里奔跑着,豁起个大嘴哈哈大笑,忘却了脚下的布鞋,完全沉浸在一种无忧无虑的快乐之中。可是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我脚上的大拇指从鞋子里跑出来了。这时我才知道我没有心疼妈妈的劳动成果。当然大拇指跑出来是瞒不过妈妈的眼睛的。她见了就弯下腰看看鞋子坏成什么样,或是要我把鞋子脱下来让她看看。而每次看过了,妈妈就嗔怪我的脚是个“撮脚”,别处都是好好的,就是大拇指那儿不经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个子不看长,那脚却总是长得快,后来成人了,身高只有一米六几,而一双脚却要穿43码的鞋。尤其是我的大脚指,老长老长。每一次妈妈也只是嗔怪一下,然后就又坐在灯下继续纳鞋子。
就这样,我从小到大脚上就一直没有离过那种被妈妈叫做“粑粑鞋”的土布鞋。我就穿着那种“粑粑鞋”爬山、上学,一步一步走得更远,直到19岁我离开我的故乡,有工资收入了,妈妈才再没给我纳那种“粑粑鞋”。妈妈说你成个人了,穿这种“粑粑鞋”丑,我就不给你做了。再后来妈妈就在我23岁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而且这一病就是多年时间。可是突然有一天,我爹到我单位来给我拿出了一双那种“粑粑鞋”对我说:“这是你妈没病的时候做的鞋子,鞋底和鞋帮都做好了,一包袱包着,就是没请人上。我请人上了一下就给你拿来了。”拿着那双特大的被我妈妈叫做“粑粑鞋”的土布鞋,我号啕大哭了起来。我知道病中的妈妈还有根神经挂着她的儿子呀。
再后来妈妈的病就好转了起来。可是好转了的妈妈精神就大不如从前了,头上长满了白发,行动也迟缓了。每次看见白发苍苍的妈妈,我的心里就如刀绞一样疼痛。我知道我是穿着妈妈给我做的土布鞋一步一步走出一片属于我自己的天地来的,可是我这个为儿的无能,没能改变妈妈的命运,我知道这笔巨大的感情债我今生今世是没法还清了。我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继续沿着我走出的路把天地走得更大更宽,让年迈的妈妈能多一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