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7期
大爱（上）
作者：石玉录
“所以说，野猪肉的营养非常丰富。”张副主任总结道。
“刘科长，给大伙儿弄个野猪吃吃。”有人向刘科长提议道。
“对，凭刘科长的枪法，手到擒来。”有人鼓励刘科长。
“好吧，明天我就去给你们搞来。”刘科长亢奋地说。
……
“你知道什么地方野猪多？”刘科长问栓柱。
“黑风谷上梢靠近太白山有野猪窝。”栓柱说。
“今个咱们到野猪窝去。”刘科长说。
“刘科长，咱们能不能不去那地方？”
“为什么？”刘科长觉得栓柱话里有话，问栓柱。
“听说那里有妖怪，我们村的人都不敢去那里。”
刘科长一怔，问栓柱：“什么妖怪？”
“不知道”，栓柱说，“我们那有猎人进野猪窝就没出来过。”
“今天我们去，放心，没什么东西比人厉害的。”刘科长安慰栓柱道。
3
二人顺着黑风谷谷底往上走，越走沟越深，沟两边古树参天。怪石嶙峋，胳膊粗的古藤在树上左盘右绕，纵横交错，将山谷遮得密不透光、阴森森的。不时从林子深处传出几声不知什么鸟儿的怪叫声，让人身上皮肉一紧一紧的。“柱子，谈对象了没？”刘科长问栓柱，刘科长想打破沉闷的气氛。“谈了。”栓柱答。“什么地方的？”“一个村的。”“叫什么？”“灵芝。”“发展到什么程度啦？”“发……”栓柱对什么程度这句话的意思不太理解，没答出来。于是，刘科长又换了个方式问：“拉手了么？”“拉啦。”“亲嘴了没？”“亲，亲啦。”栓柱老实地答。刘科长笑了，刘科长说：“亲了人家对人家可要负责哟，人家大姑娘的嘴可不是随便亲的。”栓柱说“中”，栓柱明白负责这个意思。
二人正边说边走着，突然前边豁然开朗，二人驻足观看，原来前方山势发生了变化，山沟左侧的悬崖像被谁推倒了似的，成了一块窝下去的平地，上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落叶乔木，可以隐约听到从林子里传出的野猪的吼吼的叫声，天空中，几只大老雕在悠闲地盘旋着，好像在观看这块平地上的风景似的，不时发出“啾溜溜”“啾溜溜”的叫声。刘科长估计这就是野猪窝了。那密密麻麻的树林大概就是栗子树或橡子树，里面正有许多野猪在找栗子或橡子吃。
“你呆在这里。”刘科长观察了一会儿地形后，对栓柱说，“我迂回那林子的上头埋伏起来，你看到那个山头了吗？”刘科长指着东南方向的一个山头问栓柱，栓柱点点头，刘科长说，“等太阳移到山头上时，你便哄野猪，你一哄，野猪便往上跑，便进入了我的埋伏圈。”
栓柱很佩服刘科长，心想，难怪在部队当副团长，看这计划，多周密。
交代完毕，刘科长要走，栓柱叫住了他：“刘科长，你打过野猪吗？”栓柱问。
“没有。”刘科长答。
“你不要打孤猪。”栓柱说。
“什么是孤猪？”刘科长问。
“就是一头猪。”
“为什么？”
“孤猪性格孤僻，暴躁、凶猛，你一枪撂不倒它，它会和你拼命的。”
刘科长明白了，点点头，拔腿又走。
“刘科长，”栓柱叫住他，“如果是群猪，你打小猪，不要打大猪。”
“为什么？”刘科长又不明白。
“你伤了小野猪不要紧，你如果伤了大野猪，大野猪跑不了，也会和人拼命的。”
4
栓柱来到一棵苦楝树下，等着太阳爬到那个山头上，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山头。
山里静得出奇，河边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有几只百脚虫在爬，它们一会儿往上爬，一会儿又往下爬，不知到底想干什么；石头边有一窝死水，大概是河水上涨时漫过来的，河水消退后，便留在了这儿，它们不受流动河水的干扰，静静地卧在那儿，几只长着长腿的虫子在水面上玩耍，它们的长腿神奇极了，在水面上划行极轻盈，一点也不费力，好像不是在水面上划行，而是在玻璃上划行一样。
闲着无事，栓柱不由得想起了未婚妻灵芝，他们是几天前才定的亲。
栓柱父母过世得早，栓柱从小就跟着叔父一块儿生活。叔父是单身汉，虽然对栓柱照顾得也不错，但总没有亲爹亲娘照顾得周到，栓柱上山采野果、下河摸鱼，整天在外野。栓柱小学上完就不上了，此时，叔父因为穷，三十多了还没娶到媳妇，栓柱便掂着镰刀到黑风谷砍柴，他要砍柴卖钱给叔父娶媳妇，心痛得叔父把栓柱骂了一顿，逼栓柱去上学。栓柱说啥也不上，上初中要到县城上，要住校，要花很多钱，这样叔父便会更穷，更娶不到媳妇。叔父没办法，只好让栓柱在生产队劳动，生产队长安排栓柱跟着妇女们干些轻体力劳动活，拿妇女劳力的工分，每工七分。
灵芝家劳动力多，家境好。灵芝的爸妈都是老实人，心眼儿好，为人忠厚，灵芝和她的两个哥哥也都像他们的父母那样善良、厚道。灵芝的爸妈很喜欢栓柱，喜欢栓柱懂事、有志气；喜欢栓柱勤快、能干。他们知道栓柱家一年到头难吃几回肉，所以，家里一做好吃的，便让灵芝把栓柱叫来一道吃，他们把栓柱当成自己家里人。栓柱和灵芝同岁，栓柱比灵芝大几个月。小时候灵芝便喜欢跟栓柱一块儿上山采野果子，到响水潭捉鱼，栓柱总像护亲妹妹一样护住灵芝。一天，邻村几个小男孩欺负灵芝，灵芝哭了，栓柱闻讯赶来，冲过去就和这几个小男孩“混战”起来，人家人多，栓柱打不过，但栓柱“不畏强敌，英勇奋战”，直到把这几个小男孩打得狼狈逃窜，自己也鼻子淌血，身上青一块、红一块的。灵芝问栓柱为什么要这样拼命护住她，栓柱说，谁让你们家对我这么好哩。灵芝问：我们家怎么对你好了？栓柱说：“总是让我去你们家吃好东西。”灵芝说：“以后我家吃好东西还去叫你。”栓柱和灵芝还经常在响水潭的河滩上玩过家家游戏：栓柱扮演男的，灵芝扮演女的，男的把女的娶进门，然后，上床睡觉；然后生娃子，然后，女的给娃子喂奶；然后，娃子撒尿；然后，女的让男的到响水潭洗尿布，男的不洗，女的生气；然后，女的将小孩塞到男的怀里，自己去洗尿布，洗着，洗着，女的想开了，回来对男的说，算了，不生气了，天上下雨地下流，小俩口吵架不记仇，我们和好吧。男的便也说，都是我不好，我懒，以后我不懒了，娃子的尿布都由我来洗；然后，两人又和好如初……这些童年趣事都在他们心里留下深深烙印。后来长大了，灵芝每每回想起这些童年趣事，心里还暖融融的。上初中时，一个父亲在公社当书记的同学想和灵芝好，灵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已有了“丈夫”。初中毕业后，灵芝回乡劳动，又可以天天和栓柱在一块儿了，二人知道彼此之间都在想着自己、爱着自己，二人互相照顾、互相帮助，心照不宣，心心相印，爱情的雨露把他们滋润得脸发光、眼发亮，走路像跳，说话像唱，他们多想把亲爱的人儿拥在怀里，轻轻地告诉对方一声：你知道我是多么地爱你吗？
一天，灵芝在厨房帮妈妈做饭，灵芝妈像是对灵芝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看着看着都长大了，得把事定了。灵芝听了这话开始有点儿莫名其妙，后来明白了，忙装糊涂问妈妈把什么事定了。灵芝妈说：“把你们的事定了。”灵芝问：“谁们呀？”灵芝妈说：“谁呀？还有谁呀？不就是我的宝贝女儿么。”灵芝说：“妈，女儿是女儿，你的你们后边还有个们字，这个们字得两个以上的人才能称为们，你的这个们是谁呀？”灵芝妈被逗笑了：“死丫头，油嘴滑舌的，们谁呀？我知道你的们是谁呀？”灵芝妈没文化，拗不过口来，将这句话说得颠三倒四的，笑得灵芝眼泪花子都冒了出来。灵芝妈说：“今晚我就去找胡老五，明天就把你们的事定了。”说着就往外走。灵芝拉着妈的胳膊，调皮地说：“妈，你还没告诉我那个们是谁哩。”
第二天，胡老五就上栓柱家来了，胡老五爱说媒，附近几个村子的许多年轻人及年轻人的爸妈都是他做的媒。胡老五喜欢栓柱，还爱和栓柱开些玩笑，所以，见到栓柱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小子福不浅呀！”然后，对栓柱叔父说：“人家灵芝看上你家栓柱啦，你家栓柱有文化，又聪明，又有钱。”一听说是受灵芝家之托来说媒的，栓柱叔父喜得嘴都合不拢，忙让座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