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5期

又是一年蕨菜熟

作者:张金明




  明朝的一个春天,蕨菜熟了。
  状元杨升庵被贬往永昌(现在的云南省保山地区),过永平的博南山时,病倒在一位老农家里。
  老农从土罐里掏出自家腌泡的蕨菜招待他,腌过的蕨菜条爽口适齿,没川菜的麻辣,却饱含沁鼻的醇酸。
  杨升庵吃得上口,他再也没回故乡。
  那时,父亲也爱吃蕨菜,春天一来,常常带我去采。
  何处采蕨?乡中土坡!
  土坡上,蕨菜一片一片,柔柔的茎杆一点也不妨碍采捋之手,带孢子的叶芽蜷曲着,颇似待放的花苞,那是叶苞。叶苞一旦撑开,叶羽舒展,就不适吃了,只能立在风中消受那残余的清明雨。
  不知怎么回事,我也成了采摘蕨菜的高手;妻曾说我的手一捋就是一把蕨。
  说起来,我追求妻时,得到应允正是在采摘蕨菜的清明。
  那天和她去上坟。她话少易羞,似乎只顾与家人忙着祭扫,把我冷落在一边。生性木讷的我怕被孩子们邀去放风筝(因为总伤心风筝在清明天气中的飘零),只好去采摘自己痴爱的蕨菜。
  清风中,满坡的柔荑被我的手一捋,就是一把收获;那微微蜷曲尚未舒展的苞芽似她欲蹙未蹙的眉眼,静静复动动,身旁满是。
  她把我的收获物放进温水里一浸,换水后再浸泡个把钟头,然后去了蕨孢,切成小段,加上蚕豆瓣及佐料,下锅一炒就成了一盘上桌菜。进口时润唇溜齿,微苦而回甜,齿颊留香。
  后来,她问我怎么想到去采蕨?我就把杨升庵、父亲及蕨菜的牵牵连连一股脑儿告诉她,完了又反问一句:“那菜怎么做得那样可口?”
  “蕨菜,我也常吃。它汲了一坡的营养和一春的雨水,活得实,味道自然就耐尝一些。”
  那晚,她应允我去提亲,品评性的理由一个:“你懂好的掌故,会说诱人的传说。”
  妻到了我家,把做蕨菜的要领讲给了我。
  蕨菜采摘后,去其首端的苞芽和末端的硬茎,浸在清水中三两日,换水漂洗后切成段,配上蚕豆瓣,加上腊肉,佐以蒜泥、椒盐,文火快炒七八分钟即可出盘。
  或者,把所采蕨菜用清水漂洗后,整条放入泡菜瓮中浸泡,数日即出味儿。
  两种方式做出的蕨菜都适口提神。
  现在,我在外乡讨生,每到春天,每到清明前后,妻的来信总说:“蕨叶已经苞芽舒展了,你女儿总嚷它像柔和的手……向爸爸招呢。”
  又是一年蕨菜熟的时候,我的眼泪滴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