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9期
我和王小菊
作者:王小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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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搞干吗要带他来咱们家啊?你不搞你干吗要跟一个男人几次三番地见面啊?你把我当什么了?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王小菊问我。一样啊,三天之内你也要跟他搞,凭什么只有我搞你不搞,我告诉你王小菊你别在我眼皮底下耍花枪,我太了解你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自信,那就是对你的了解。别跟我来阴的。我恶狠狠地说道。
那天晚上,我和王小菊兴高采烈地讨论了好久,我们几乎达成了共识,那就是这一个时期我们主要的任务是为对方顺利地生下孩子,别的都是歪门邪道。于是我们也铁了心要在三天之内跟男青年搞一搞了。我们心里都清楚,男人和女人就是那么一回事情啊,搞了就死心了,不搞永远不踏实。眼下,无论是我还是王小菊,无论我们中间的哪一个人不跟男青年搞一把,都将危及到生孩子的大局。那天晚上我们又搂在一起睡了过去。
三天的时间过得飞快,我这边的成果不是很明显,不是没有机会,是我总把握不上。自从我怀孕了之后就什么都不对头了,原先看见一个整齐一点的男人后的那股子勇猛的劲头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在最后一天,我想我要是还不搞可能就要出事情,我也不清楚会出什么事情,但是我非常不安。那天从晚饭开始,我就和男青年待在一起,他像一个耐心的长辈坐在我对面,我想我只要跟他明说了,就算是在公共场合我们也能找到机会搞一把的吧,更何况眼下我正坐在他家里的沙发上。按照一般的程序,吃了晚饭跟一个男人回他的家里,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费什么周折了吧。或者是先喝杯什么咖啡,一边喝一边手摸手,一杯咖啡不用喝完就已经上了床,也有的是先选择一张什么影碟来看,看不上十分钟就在沙发上干了起来,还有的人一进门连灯都来不及打开就簇拥着上了床。这些都是多么可爱的方式啊,可是我呢,我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我们两人都非常拘谨,不知从何开始。应当先喝点什么,抑或是先听听音乐?还是什么都不理会,直接就拥抱接吻?我简直就像一个幼稚的第一次失身的少女,无知啊。其实就算是第一次失身,我好强的本性也没有让我如此失水准,那时候我勇猛成熟得很,和一个男人见面互相勾引试探对我而言几乎是无师自通的事情。可是眼下呢?时间慢慢地要过去了,墙上的时钟渐渐要靠近十二点,我心急如焚,像灰姑娘啊,十二点一到我的马车就要变成南瓜。我越来越觉得今天要搞不成了。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面面相觑,突然他笑了,说,两个人在一起其实也不一定非要睡觉。我点点头说,是啊。马上我又改口说,不不,能搞还是搞一搞。男青年大声笑了起来,他笑得那么爽朗那么大声,我还怎么跟他搞嘛。要不先喝点什么?咖啡还是什么?王小菊喜欢喝咖啡,你呢?他殷勤地问我。王小菊也来过你这里?我问他。是啊,下午来过,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你喝什么?我正要说什么,这时墙上的挂钟丁当地响了起来,我惊坐起来,十二点了?我要回家了。男青年看着我没有说话,我慌忙站了起来,我得回家了,我冲他愧疚地笑了笑。然后慌不择路地跑了。
大街上还是那么冷,我站在马路边上叫车的时候眼泪流了出来,这是我第二次哭——怀孕之后。这次的哭被我马上就发现了,我用手背擦眼泪,还是越擦越多。我心里有非常不好的感觉,非常非常不好的感觉,我知道我就要失去王小菊了。我们在一起整整两个月了,今天算是走到了最后了。因为这个预感,我几乎不敢回家,我在马路上兀自徘徊着,无数的空车子在我身边经过我也不敢招它停下来。我不敢啊。
我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都几乎冻僵了,王小菊独自一个人在看电视,她看了看我,说,你回来了?是啊,我回来了,我说。外面冷吗?她问我。我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说,还可以,不是很冷。她摸着我的手,她还摸了摸我的脸,说,你看你浑身都是冰凉的,外面很冷吧。我什么都没有说,趴在她的腿上,我的头离她的肚子那么近,我好像在听她肚子里孩子的动静,那瓜子仁儿一样的孩子啊,我喜欢的男人的孩子。很长时间,我和王小菊都没有说话。她温柔地抚摩着我的头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坐正身子,看着王小菊,我说,你搞了没?我没搞。王小菊说。我说我也没搞。我们两个就这么呆呆地互相看着。我说,咱们是不是要分手了?王小菊说,是啊,不分手干什么呢?我笑了笑。王小菊也笑了笑。我亲吻着王小菊的手,说,亲爱的王小菊,有一句话我不说我们还是分不开啊,现在就让我来说了吧,要生孩子是我建议的,现在我再建议,我们去把孩子做掉吧,要是不做掉我们又怎么分得开?
那天晚上,我和王小菊最后搂着一起睡了一觉。
第二天,还是在煤炭医院,我们去做了人流手术,医生说,幸亏醒悟及时啊,再过一段月份就大了,想做也做不了了。我和王小菊笑了,都长舒了一口气。我们一起进了手术室,在等着前面的手术结束的时候,我们做了以下的谈话。她说,手术完了我就去搬东西,我很快就走了,你自己保重。我说,好。
王小菊先去做了手术,时间不是太长,差不多二十分钟吧,她出来的时候一头都是汗坐在轮椅上。我过去问她,疼吗?她说好疼哦。
我躺在手术椅上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承受巨大疼痛的准备,但是整个过程中我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有点胀。然后我也坐着轮椅出来了。一个神情紧张的姑娘过来问我,疼吗?我笑着跟她说,不疼。
王小菊已经走了。我在街上瞎逛,我要留给她足够的时间来收拾行李。我在肯德基吃冰淇淋的时候想,从今以后,我和王小菊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吧?
(原载《花城》2003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