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9期


寓两性关怀于男性神话的多重拆解之中

作者:何希凡 杜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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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认为所有进行虚构叙事的小说文本就广义而言都不可能是真正的写实,因而只能构成指向历史与时间的本质的象征性结构,那么小说《亮了一下》中的其他三个男性,即小美出差在外的男友、叶子荣以及出租车司机,虽然戴来对他们着墨甚少,其形象也显得有些模糊,但这些男性形象却被作家化作了象征性的元素,他们彼此以互文性的关系丰富着男性世界,并与同样着墨很少的女性形象一起构成了总体上的隐喻。男性形象之间戏剧性地表现出一种嫉妒争夺和错位性的替代报复关系:当小美出差在外的男友用电话“控制了她的精神”以后,正是嫉妒感驱使洛杨转而去“占领她的身体”,并使他“感受到了某种隐秘的力量,让他更加奋不顾身,勇往直前”。然而,正是这种显得有些畸形变态的嫉妒却演绎成为男性自身的命运现实,并构成了一种残忍的因果报应。戴来匠心独运地把男性置于偷情发现者的地位,从而把生活中常有的女性对男性越轨的发现作了意味深长的置换,于是我们看到作为发现者的主人公洛杨所发现的不过是自身行为的连锁反应。我们可以设想,如果不是他洛杨率先红杏出墙,他的发现中必然裹挟着受害者的心理优势。而如今,戴绿帽子的丈夫的被侮辱与被伤害的经典形象已被解构,而承担解构之任的“他者”力量就在男性世界内部:叶子荣和洛杨的妻子尚云的偷情恰好是对洛杨自己通过偷情所获得的胜利感和得意感的绝妙嘲讽,小美出差在外的男友无形中又通过叶子荣而实现了他对洛杨给自己地位带来的挑战的报复,来自男人内部的嫉妒和争斗通过同性之间的复仇实现了对男人们的自我惩罚。按理讲,戴来此时完全可以为自己对男性世界的个体发现和群体发现满意地收场了,但她似乎还意犹未尽,又不惜笔墨来关注作品中一个最为次要的角色:出租车司机。不是说男性是理智的动物吗?其实他们不过是像那个出租车司机一样,自顾自地“情绪激动”,互相制造盲目的冲突并无聊地互相“尴尬”;不是说男性是雄强阳刚的代名词吗?可是当小美的男友在电话里撒娇般地反复问小美“想我了吗”的时候,撒娇不正活脱脱地彰显了男性心理的软弱吗?由此,小说中几个男性人物形象的互抗互补关系正好构成了解构传统的菲勒斯和逻格斯中心的群像,戴来在这里用隐喻和象征实现了对男性世界从个体到群体的深刻窥视,从男性形象之间构成的互文性关系完成了对男性性别神话的整体性拆解。
  戴来对男性世界的发现是深刻的、独到的,不仅对于同时代那些自说自话的女性作家文本在男性观照上具有极大的超越性,而且也是同时代男性作家站在自己性别立场上的男性观照不可望其项背的。然而,当我们论及戴来因深刻独到的男性发现而实现了对男性神话的多种拆解时,我们也常常难免因对女性作家性别批判的惯性把握将戴来的男性发现笼统地定位于女性视角中的男权文化批判。诚然,正视戴来的性别体验是必要的,一个新生代的女性作家是不可能完全摆脱或主动放弃内在的女性视点和标举女性主体地位的言说方式的,女性文本所特有的抗拒性常常一方面表现为作者与作品本身对既定话语权威的抗辩姿态,另一方面则表现为读者以抗拒性的阅读期待否定作者不得不顺从主流话语而有意伪装的声音,从而去用心倾听真实的声音。就戴来的男性发现而言,它绝非是自身性别世界的无距离观照,而是作家站在自己的性别视点上对另一个富有更大想象空间的性别世界的有距离审美窥视,这就使戴来创造的女性文本有效地突破了自身性别体验对另一个性别世界真相的现实遮蔽,从而使她在艺术本质上的性别超越成为了可能。所以,尽管戴来曾声称好的作品与作家的性别以及写作的视角是没有关系的,但我们认为仅就作家对男性世界有距离、有想象空间的审美观照而言,戴来的性别超越是离不开女性视角的。
  然而,戴来的男性发现就仅仅意味着作家站在自己的性别视点上对曾长期处于优势地位的男性世界作女性主义的批判吗?这里我们必须指出的是,戴来的男性发现及其对男性神话的多重拆解都来源于对男性生命本质和命运本质的深刻还原,而这种还原的结果却不是让我们更多地看到男性笼罩着女性的强大阴影,更不是让我们感到了男性生命优势的真实存在,而是让我们看到了男性与女性同样有生命疲软的时候,同样经受不住岁月的流逝和时间的压迫,同样在强大的宇宙意志面前遭遇着命运的狙击!也许在一个纯粹站在女性主义立场的女性作家眼中,男人往往是强权和暴力的象征,男性的话语霸权是男性生命的真实存在;而在戴来的男性发现中,不能说不含有对男性世界的抗拒性情绪,但更多的则是对男性世界的深刻体察和富有哲理意味的命运感知。所以戴来曾意味深长地说:“那些看似强壮的雄性动物在我的理解、观察、琢磨和想象中,其实很疲倦很脆弱像孩子一样需要更多的关照和鼓励。”5我们认为,这是一个偏执于男性批判的女性作家不可能说出来的话,在戴来看来,女性的世界自然需要人们给予更多的眷顾和关怀,而我们也不要因为虚妄的男性神话的遮蔽而把男性世界放逐为一个被爱遗忘的荒原。我们认为,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戴来式的性别超越,而这种超越已经蕴涵了作家建立在人类关怀基础上的两性关怀。
  
  1、见2002年度“春天文学奖”评委会颁奖辞,转引自《名作欣赏》2003年第7期。
  2、新浪读书:《戴来访谈:写小说像抽烟》,新浪网/读书频道,2004年2月2日。
  3、4、5、戴来:《以写作的名义发呆,并且发呆下去》,新浪网/读书频道,2004年2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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