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2期
勺水兴波,层层追险的情节艺术
作者:刘颖慧
更多经典:点此访问——海阔故事汇
险象丛生的故事固然能使读者目不遑瞬,心情激越,但是长时间的紧张,往往令人难以承受。哈斯宝在《红楼梦》蒙文缩译本第十八回的评点中说:“若两场热闹连在一起,便不免吵扰,不能不使人耳噪眼乏,因此中间写这一段恬静雅音,特地使读者有一番心旷神怡。”金圣叹谓此法,“有寒冰破热,凉风扫尘之妙”。蒲松龄深得此妙。霍生和青娥成婚的过程曲折而紧张,婚后的生活,作者却以散文的笔法,写得闲散、舒缓而且简略。生子,理家,闭门寂坐。这样以简略的语言叙述二人婚后闲适宁静的生活,不但舒缓了前文情节的紧张,营造出了一种清静的氛围,给读者以疏朗之感。同时,也为迎接下文又一次高潮的到来做了有效的映衬和铺垫,这样有张有弛,疏密错落,始终给读者以柳暗花明的审美感受。
青娥去世了,似乎故事也该结束了。但是作者笔锋一转,又是一番风景。霍生外出访友,在山中迷失了方向,昏暗之中,一不小心坠下山岩,几乎失掉性命。历尽艰险爬进一座山洞,却遇到了青娥。原来青娥并未去世,而是得道成仙了。夫妻相见,本大喜事,却因为霍生要求与青娥同寝,被岳父认为有污仙府,一怒之下要赶他出去。霍生毫不示弱,竟针锋相对地指责岳父道:“儿女之情,人所不免,长者何当伺我?无难即去,但令女须便将去。”这样坦荡狂傲的言词,令岳父无言以对,只好答应送他夫妻离开。可是送到门口,父女却阉户而去,将霍生一人撇在门外。一夕之间,霍生迷路,坠岩,见妻复又失妻,转眼之间,历尽悲欢离合,酸甜苦辣,胸中自是百感交集,在这种情况下,霍生奋起自“腰中出镵,凿石功进”,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作者文笔摇曳变幻,不禁令人拍手称快。这一段文字情节大起大落,有如瀑布飞泉,惊心动魄,有力地烘托出了霍生狂傲、痴情又不失机敏的性格。
霍生很快将岩石凿开了三四尺,慌得岳父赶紧将青娥送出门来。青娥再次来到了霍生的身边,埋怨道:“既爱我为妇,岂有待丈人如此者?”仅仅只言片语,却将她对霍生既爱又恨,又好气又好笑的复杂心境描摹尽致了。文中,霍生两次以馒凿墙,都是为了看到青娥,但是两次年龄不同,情势不同,获得的结果更不相同。这种“犯中求避”的情节处理艺术,不但充分揭示了生活本身的曲折性,作品的情节也显得丰美有致;而且还起到了对比的作用。作者在两次凿墙中,同中见异,将霍生性格的变化巧妙地表现了出来。少年霍生的天真稚气和成年霍生的狂傲执著都跃然纸上,非但丝毫未觉重复,反而互为补益,相得益彰。所以两次凿墙各有各的精彩,都成为全文的高潮所在。这不但显示了蒲松龄对现实生活的熟悉,对人物性格特点的准确把握,也显示了他在情节构思上的无限经营。那只神异的小镵则是一个道具,将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演绎得跌宕起伏,曲折离奇。而读者却是读到最后,方知此之妙。
青娥重回人间,一家人偕居十八年,送走了老人。又生了儿子。然后夫妻俩人再次杳然仙逝了。这段故事,作者徐徐道来,悠闲舒缓。如果说前面的情节波澜起伏,峰浪触天的话,此时的描写则如“浪后波纹,雨后霾沐”,余波漾漾,令人回味无穷。这样“既使行文是一气之下,连贯条畅,又有舒、缓、疾、徐之变”,令人读来更觉行云流水,兴味盎然。如此结尾艺术,真正令人叹为观止。
青娥和霍生最终消逝在白云仙乡,杳无音信了,但是他们的形象却跃然眼前,挥之不去。她们神秘浪漫的爱情故事,仍萦绕在我们心头,余韵如缕,袅袅不绝。这样的艺术效果,自然是得益于蒲松龄伸缩抑扬、曲折变幻的情节结构艺术。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