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赏诗的自由与限制
作者:黄志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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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赏诗歌的自由性与限制性的统一,应该是鉴赏的方法和原则。因为读者无论怎样发挥主观想象和创造性,都不能离开具体文本这一前提,而且还须言之有据,自圆其说。譬如王昌龄《芙蓉楼送辛渐》诗之下联:“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关于这“玉壶”之意,注家常引鲍照《白头吟》诗中“清如玉壶冰”为据,理解为“玉制的壶”,将冰置于玉制的壶中,内外纯白,以喻澄澈高洁之心。但似也可以有另一解释,即这个“玉壶”系指“明月”。古代诗词中常用玉壶来比喻明月,不惟王昌龄《芙蓉楼送辛渐》之第二首结句有“寂寞寒江明月心”,可与第一首中的“一片冰心在玉壶”相呼应,而且我们还可举出许多唐宋诗人将“玉壶”以喻明月的例子。如李白《赠范金卿》:“为邦默自化,日觉冰壶清。”朱华《海上生明月》中有“影开金镜满,轮抱玉壶清”的句子。宋人王琪《建康赏心亭》诗云:“千里秦淮在玉壶,江山清丽壮吴都。”晁补之诗:“尚书廊庙具,气若冰壶凉。”魏泰《荆门别张天觉》:“秋风十驿望台星,想见冰壶照座清。”辛弃疾《满江红》:“谁做冰壶凉世界,最怜玉斧修时节。”《青玉案》:“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王沂孙《无闷·雪意》:“等翠管、吹破苍茫,看取玉壶天地。”又《锦堂春·中秋》:“金镜开帘弄影,玉壶盛水侵棱。”这些例子中的“玉壶”都是隐指明月,所以我们解王昌龄“一片冰心在玉壶”中的“玉壶”为明月,也是可以的,甚至还优于前者,因为这样解释可以令人自然联想诗人“一肩明月,两袖清风”的孤傲高洁的形象。但说诗、赏诗也不能脱离作品的整体性随心所欲随意发挥。如近有人新说温庭筠《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一首,是表现主人公新婚幸福之心态,结合温词其他十余首《菩萨蛮》乃至其整个作品来看,此说都难以令人信服。再如唐诗人李益《江南曲》:“嫁得矍塘贾,朝朝误妾期。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有人曲解云诗中的“信”,乃是暗指“性”,是所谓一语双关,就是完全的信口开河信口雌黄了。所以对诗歌的联想仍应从文本出发,需符合作品发射力的基本方向,而不是天马行空地随意说解。金代著名诗论家王若虚《论语辩惑自序》中的一段话或可供借鉴:“圣人之意,或不尽于言,亦不外于言也。不尽于言,而执其言以求之,宜其失之不及也;不外于言,而离其言以求之,宜其伤于太过也。”可见,仅执其言,则失之不及,外于言,又恐伤于太过。正确的态度应该是既执其言,又外其言。执其言者,于文本中求之,外其言者,又能于言外、象外求之。这就是鉴赏的自由与限制的和谐统一,这就是鉴赏中的艺术辩证法,两者缺一不可。
①可参见张以仁《花间词论集》中《温飞卿〈菩萨蛮〉词张惠言说试疏》和《温庭筠〈菩萨蛮〉词的联章性》两篇论文,对张惠言说词的价值又重新加以确认。是自王国维否定张氏说温词可信性以后、词学界殆成一致后的又一否定。(台湾)文研所筹备处印行,199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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