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2期
《忽必烈汗》残篇里的奇幻中国
作者:姜智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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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但愿我能在心底
把她的乐曲和歌声复制,
那时我就会如痴如醉,
我只消用那悠扬的仙乐
就能重建那天空瑶池,
那阳光灿烂的宫殿和冰的洞窟!
凡是聆听者都将目睹,
大家都将高呼:“当心!当心!”
这座灿烂的宫殿和冰的洞窟不是忽必烈汗下令建造的行乐之宫,而是诗人获得艺术灵感后的杰作,所有能领悟神之启示的人也都能够看见它的存在,而诗人灵感喷发时更是如痴似狂:
瞧他飘扬的长发,闪亮的眼睛,
我们要绕他巡行三圈,
在神圣的恐惧中闭上双眼,
因为他尝过蜜的甘露,
又饮过天堂里的乳浆。
柏拉图在《伊安篇》里说:“凡是高明的诗人,无论在史诗或抒情诗方面,都不是凭技艺来做成他们的优美的诗歌,而是因为他们得到灵感,有神力附凭着。”抒情诗人在做诗时,“心理都受一种迷狂支配”,“(他们)飞到诗神的园里,从流蜜的泉源吸取精英,来酿成他们的诗歌。”②柯勒律治的这首诗正如柏拉图所言,是神灵附体时的代神之言,当然它并不是一种神乎其神的东西,从唯物主义角度来讲,它是作平时积累的瞬间升华。
第三节的主要形象是抚琴的少女和受灵感驱动做诗的诗人,似乎与前两节的意象相去甚远,但在这里,诗人是在把想象中构筑的艺术大厦同忽必烈汗下令修建的行乐之宫相对衬:一个建造在空中,一个修筑在水边;一个是精神的追求,一个是物质的享受;一个把诗人引入天堂,一个将大汗推向地狱,表达了诗人对艺术的赞美和对物质享乐的鞭笞。这样,全诗不仅在情调上前后贯通,在意象上也协调一致。
通观全诗,意象突兀诡异,情景苍莽幽邃,主题若隐若现,节奏韵律变换无定,充分体现出梦境中奇幻的性质。柯勒律治对中国、对上都、对忽必烈汗都了解不多,他在诗中并不企图描摹现实,只是借中国题材作为驰骋想象力、渲染异国情调的广阔空间。从文学本身来看,文学特别是浪漫主义文学,有一种异国情调的美学追求,异国情调简而言之就是向特定民族呈现他民族的生活情调。在各民族的交流因交通工具不发达而备受限制的岁月里,人们对遥远的国度充满幻想而向往一种异国情调,应当说是十分自然的事情,或许可以说,这主要是审美情趣上追求新奇和差异的问题。异域情调是美的重要组成部分,当我们理解同我们自己的文化截然不同的文化时,它就构成了外来文化的吸引力。法国的谢阁兰说:“异域情调就是关于不同的概念,关于差异的看法,是对非自我的他者的认识。”③对谢阁兰来说,异域情调和审美是可以互换的概念。异域情调是一种审美态度,是对异己之物的理解和对美的崇拜,是一种诗化的想象,其中一个核心的、必不可少的因素是差异性。“异域情调并不是一般的旅行者或庸俗的观察家们所看到的万花筒式的景象,而是一个强大的个体在面对客体时感受到的距离,和体验到的新鲜生动的冲动。”④在这个意义上,柯勒律治把中国看成和英国完全不同的一个个体,一种差异,对这种差异的审美理解带给人极大的审美愉悦。
柯勒律治之所以选择中国,有一定的偶然性(他睡前正阅读忽必烈汗在上都建造行宫的内容),也有其必然性。中国从马可•波罗时代起就成了激发西方人新的灵感、新的审美情趣和异国情调的地方,虽然到了十九世纪西方人开始蔑视中国,但在艺术创作上,这个遥远的异域之邦对文人的诱惑力仍不可低估,她曾经有过的繁荣和传奇色彩,不断地激发着西方人强劲的想象力,而忽必烈汗那无上的荣耀与威严,皇家宫殿的恢宏与奢华,更投合了浪漫主义诗人追求宏大气势的心理,给他们带来一个想象的释放地和审美的安置所。因而,忽必烈汗和他的御苑,经过柯勒律治想象力的雕琢和异国情调的涂染,悬挂在文学园林里的长青藤上,被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一次又一次地抚摸。
① 转引自王佐良:《英国诗史》,译林出版社,1993年版,第271页。
② 柏拉图:《文艺对话录》,朱光潜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8-9页。
③④ Victor Segalen,Essai sur L'exotisme:une esthe-tique du divers.Paris:Fata Morgana,1978,P23,P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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