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生怕情多累美人”

作者:刘玉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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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句中说,情多,易为情所累之说,原有所本。佛典《楞严经》云:“外分即是众生分外。因诸渴仰,发明虚想;想积不休,能生胜气。是故众生心持禁戒,举身轻清;心持咒印,顾眄雄毅。心欲升天,梦想飞举,心存佛国,圣境冥现。事善知识,自轻身命。阿难诸想,虽别轻,举是同。飞动不沈,自然超越。此名外分。”“一切世间生死相续。生从顺习,死从变流。临命终时,未舍暖触,一生善恶俱时顿现。死逆生顺,二习相交。纯想即飞,必升天上。若飞心中,兼福兼慧,及与净愿,自然心开,见十方佛。一切净土,随愿往生。情少想多,轻举非远。即为飞仙大力鬼王、飞行夜叉、地行罗刹,游于四天,所去无碍。其中若有善愿善心,护持我法,或护禁戒,随持戒人,或护神咒,随持咒者,或护禅定,保绥法忍,是等亲住如来座下。情想均等,不飞不坠,生于人间,想明斯聪,情幽斯钝。情多想少,流入横生。重为毛群,轻为羽族。七情三想,沈下水轮。生于火际,受气猛火,身为饿鬼,常被焚烧,水能害已。无食无饮,经百千劫。九情一想,下洞火轮。身入风火,二交过地,轻生有间,重生无间,二种地狱。纯情即沉入阿鼻狱。若沉心中,有谤大乘,毁佛禁戒,狂妄说法,虚贪信施,滥膺恭敬,五逆十重,更生十方阿鼻地狱。循造恶业,虽则自招众同,分中兼有元地。”总之此经说:“情”与“想”的关系,分为三种情形:一、情少想多,轻举非远;二、情想均等,不飞不坠;三、情多想少,流入横生。
  王映霞为《钓台的春昼》所作的注脚,却是:“在婚后的第三年,当我身怀着第三个孩子,已有九个月的时候,这位自私、自大的男人,竟会在深夜中窃取了我那仅有的银行中五百元的存折,偷跑到他已经分居了多年的他的女人身边,去同住了多日。像这样无耻的事情,先生能否相信是出于一位被人崇拜的文人行为中么?等他住够了,玩够了,钱也花完了,于是写成了一篇《钓台的春昼》,一首‘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的七律之后,亦许是受了良心的责罚罢,才得意洋洋地,又逃回到当时我曾经牺牲了一切的安乐,而在苦苦地生活着的上海的贫民窟里来。”这倒真是情多累了美人。
  郁诗颈联为:“劫数东南天作孽,鸡鸣风雨海扬尘。”这里说的“劫数”,也是佛家语。佛典有“劫灾”之说。“劫”为梵语劫波(Kalpa)音略译,表示一个极长的时间单位,《法苑珠林》卷一:“依新婆沙论云,劫有三种:一中间劫,二成坏劫,三大劫。中间劫复有三种:一减劫,二增劫,三增减劫。减者从人寿无量岁减至十岁,增者从人寿十岁增至八万岁。增减者从人寿十岁增至八万岁,复从八万岁减至十岁。此中一减一增,十八增减,合二十中劫世间成。二十中劫成已住此合名成劫。经二十中劫世间坏,二十中劫坏已空,此合名坏劫。总八十中劫合名大劫,成已住中二十中劫。初一唯减,后一唯增,中间十八亦增亦减。故对法论云,由此劫数,显色无色界诸天寿量也。”据《阿弥陀经易解》:所谓劫,分为大劫、中劫、小劫,每一个大劫中,有四中劫;每一个中劫,又有二十个小劫 ,在一个小劫里,人的寿命,从十岁算起,每一百年,加一岁。加到八万四千岁后,再每过一百年,减一岁 ;仍旧减到十岁。加一回,减一回,总共一千六百八十万年,叫一个小劫。这样,二十个小劫,成为中劫,就是三万三千六百万年。这样一个大劫,就是十三万四千四百万年。四个中劫分别叫:成劫、住劫、坏劫、空劫。成劫,是成就一个世界;住劫,是人停住于世界、依止的时代;坏劫,世界毁坏的时代。坏,也要坏一个中劫的时间,才能全坏。所以,坏,也不是突然间到来,在坏劫开始时,先有大三灾轮流到来。即大火灾、大水灾、大风灾。初次大火灾,七日并出,从世界底层阿鼻地狱一直烧至初禅天,烧得干干净净;继后是空劫、成劫、住劫,直到第二次的坏劫到来。如此经八个大劫总共六十四次大灾。即六十四个大劫。到了空劫,世界变成虚空无物。空到一个中劫后,再慢慢的成就一个新的世界。即成劫。在中劫里的住劫,是最好的时代,虽有许多灾害,并不是灭顶之灾。“三灾”“八难”在佛经上有确指内容,与俗语的泛指用法不同。小三灾是饥馑、瘟疫、刀兵三灾。据《立世阿毗昙论》说,小三灾皆发生于减劫(人寿渐减)中人寿十岁时。饥馑劫由连续干旱、草木不生导致饿殍遍地,为时七年七月七日七夜;疾疫劫疾病流行,瘟疫肆虐,为时七月七日七夜;刀兵劫人们互相杀害,草木皆兵,为时仅七日七夜,这三灾都造成为人类绝大多数死亡,但并不能使人类灭绝,还有一万人能幸免于难,“留作当来人种”。大三灾发生于坏劫(世界毁坏期)之中,为火、水、风三灾,依次毁灭二禅天、三禅天、四禅天以下的整个世界,一坏劫中,共经五十六次火灾,七次水灾,一次风灾。次第,依顺序一次次,陆游《病中自遣》:“一鸦振羽鸣,窗色忽已缟。众鸟次第来,各矜语言好。”陆游《简苏训直判院庄器之贤良》:“从今杖履时相过,花柳村村次第春。”《立世阿毗昙论》偈子所言:“七火次第过,然后一水灾,七七火七水,复七火后风。”在中国佛教中,含义为“大灾难”,有“浩劫”、“劫灰”等词语。佛教认为,世界从形成到毁坏为一大劫,经历“成、住、坏、空”四个阶段,周而复始。在“住劫”的后期,众生行为邪僻,寿命减少,便陆续发生饥馑、疾疫和刀兵等灾祸,称为“小三灾”。到了“坏劫”之末,则发生更为可怕的火灾、水灾和风灾,称为“大三灾”。最后的风灾,把世界吹得荡然无存,从而进入“空劫”。《隋书•经籍志》:“每一小劫则一佛出世”。宋代郭若虚《图画闻见志》卷二记载,唐末僧人智蕴曾在洛阳福先寺画有“三灾变相”数壁。
  “鸡鸣风雨”,运用了典故。《诗经•风雨》:“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何不喜。”钱锺书《谈艺录》第三百四十页论及山谷诗:“(黄庭坚)《再次韵寄子由》:‘风雨极知鸡自晓,雪霜宁与菌争年。何时确论倾樽酒,医得儒生自圣颠。’自注:‘出《素问》。’青神注引《国风》:‘风雨凄凄,鸡鸣喈喈’;……《风雨》诗当引末章之‘风雨如晦,鸡鸣不已’,《郑笺》云:‘鸡犹守时而鸣,喻君子虽居乱世,不改变其节度。’是以刘孝标《辩命论》云:‘诗云: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故善人为善,岂有息哉。’较‘鸡鸣喈喈’,更切山谷用意。陆机《演连珠》末章云:‘是以迅风陵雨,不谬晨禽之察;劲阴杀节,不凋寒木之心。’《文选》李善注:‘冒霜雪而松柏不调。鸡善伺晨,虽阴晦而不辍其鸣。’《晋书•载记吕光传》载吕光遗杨轨书云:‘陵霜不凋者,松柏也。临难不移者,君子也。何图松柏凋于微霜,而鸡鸣已于风雨。’又《晋书•桓彝等传》史臣曰:‘况交霜雪于杪岁,晦风雨于将晨。’盖两事相俪久矣。曰‘鸡鸣已’,曰‘晦风雨’,皆以《风雨》末章为来历。山谷同时人曾子开《曲阜集》卷四《次后山陈师道见寄韵》亦云:‘松茂雪霜无改色,鸡鸣风雨不愆时。’与山谷此联渊源不二。山谷不明言松柏,而以菌作反衬耳。自注误以‘狂’为‘颠’,青神引文附和之,而未纠正,‘自圣’乃《难经》五十九所谓‘狂疾始发之候’,若夫‘颠疾之作,患者意不乐,直视僵卧’,初不‘自高贤,妄笑乐’。今世术语言‘躁’与‘郁’,略当‘狂’与‘颠’之别矣。”黄庭坚诗:“风雨极知鸡自晓”,钱锺书认为史容注:《国风》:“风雨凄凄,鸡鸣喈喈”不贴切。钱先生认为当注《诗•郑风•风雨》:“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据《郑笺》:“鸡犹守时而鸣,喻君子虽居乱世,不改变其节度。”钱先生结合“雪霜宁与菌争年”来思考,引出陆机《演连珠》,说“晨禽之察”,称鸡为晨禽,正结合了“守时而鸣”。又以“寒木之心”相对说,指“冒霜雪而松柏不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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