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告别性别“战争” 寻找人类精神“原乡”
作者:王红旗
更多经典:点此访问——海阔故事汇
“弑母”是解构“母亲神话”的另一种战争,也是另一种女性寻找自我的方式。因为,女性发现了男权文化世代塑造母亲神话的秘密。世代男权文化对理想母亲的“再造”,把母亲以“无名的他者”奉上了文化“神坛”。女作家以母女之间的“爱与控制”的战争向男权文化发起攻击。张洁的《无字》、铁凝的《玫瑰门》、徐小斌的《羽蛇》等作品中统统弥漫着“监控和反监控,占有和反占有”的“弑母”硝烟。陈染的《无处告别》、《另一只耳朵的敲击声》中母女相依为命有相互敌视的紧张关系;谭恩美的《喜福会》、《接骨师的女儿》都是写母女两代是亲人又是敌人,矛盾和隔膜始终横亘在她们之间,甚至“水火不容”。方方的《风景》里,母女血缘亲情间的生死搏斗和人性撕咬成了生存的风景。徐坤的《女娲》更是在公媳、母子的乱伦中,摧毁母爱亲情的最底线,彻底颠覆了传统的“以家庭为核心”的母亲神话。
但是,“杀夫”“弑母”的图腾后,女性发现自己处于无极的黑暗里,又陷入了父亲与母亲“缺失”的内心焦虑。发现剔除男权文化强加在父亲和母亲身上的社会性别本能时,“父”与“夫”岿然不动,却又打碎了母亲的身体。这种女性对自我主体的寻找又陷入了文化与现实的悖论里。
旅法女作家山飒的《围棋少女》,是以爱情的幻灭来揭示战争非常状态下的另一种性别“战争”。一个16岁就敢于以自己天才的棋艺挑战男人们的女孩,在千风广场的棋逢对手,心灵在对弈中的共鸣,智慧在围攻中的角逐,因相互仰慕棋艺而生出的爱情,都有着耀眼的女性精神理想。但是,围棋少女在棋艺面前并不是弱者,在爱情当中,日本军官以爱情的名义却占有了她的灵魂,毁灭了她的身体。她生命的意义从一步一步追求自由爱情走向了被动与悲剧,在临死的一瞬间,是他在支配她的生命。
三个人的战争:权性交易,在“绝无禁忌”的寻梦中迷失与涅槃
“三个人的战争”是指“婚外情”之战。是一个男人与他的妻子、情人之间的战争。女作家们从现实生存处境和情感困惑出发,重新阐释和演义当代“婚外情”的复杂状态,并且女人不惜把自己的灵魂献了出来:“神话早已不是书本研究中的故事了,我们自己变成了那些故事,因为我们用自己的生活解释了它们。”当然,这里对“生活”的文学描述是三重的,指女人的私人生活和社会生活,个人亲历和间接经验,现实状态和情感理想。女作家们撕破了丈夫、妻子、情人之间温情脉脉的面纱,在爱与痛、血与肉的“三个人的战争”中穿透人性,在传统与现代、异域与异质文化的冲突中自我疗救和成长。
池莉的《小姐,你早》里,知识女性戚润物们创造了女性集体突围性别压迫的“战争”神话。“为了孩子,为了怀孕与生育那段共同的女人经历,那疼痛,那憔悴,那隆起又塌陷的乳房,她们哭了,她们不用语言了,她们有自己的密码。她们凭借这密码便紧紧地相聚在一起了。”三位女性联合整治戚润物的负心丈夫王自力,最后终使王自力钱财散尽身败名裂。女性在婚姻家庭的撕裂中正陷入由圣殿走向世俗,由为理想而为现实的降落。但是“姐妹情谊”的方舟在真实生活中的溃散却开掘出人性的复杂多变。
徐坤的《爱你两周半》撕破了情人与权性交易的面纱,神圣的婚姻爱情变成了美丽的借口与真实的谎言。电视主持人于珊珊与地产界巨头顾跃进,“这两个相差20岁的男女,他把她和‘电视台’捆绑在一起宠爱,她把他和‘出资人’和‘赞助商’打包在一起送抱投怀”的赤裸裸的权性交易。 顾跃进的妻子梁丽茹和她的部下董强“姐弟恋情”的背后,隐藏的仍是一场置换性别的权性交易。
美国华人女作家严歌苓的《少女小渔》、吕红的《美国情人》则把“战火”点燃到了美国。随男友赴美求发展的少女小渔,不得不与一位将要死亡的意大利老头假结婚,参与这个阴谋的当然还有她的男友。小渔别无选择地接受了男人们的背叛和无耻交易。
吕红的《美国情人》里一个普通平凡的已婚女人芯,想到美国实现她的梦想,这似乎注定了她的辛酸与不易。她做了美国人的“情人”,在与“丈夫”“情人”的拉锯战中身心疲惫,饱受煎熬。她抛夫别子却又被美国“情人”抛弃,在人生道路上孤独地探索着。其关键在于她与美国“情人”之间根本没有精神的共鸣,只有肉欲和两个各有所需的交易而已,尽管这些被一些美好的幻象所遮蔽。
无论“一个人的战争”对男性的“逃避”,“两个人的战争”操持极端的“利器”,还是“三个人的战争”的权性交易,悲剧的真正主角仍然是女性。
告别性别“战争”寻找人类精神“原乡”
一大批海内外女作家揣着冥思万次不解的疑惑(情感之惑、生存之惑、“家园”之惑),以游动的、多重的、跨时空与超性别的思维方式,正走在寻找人类精神“原乡”的路上。她们以“原乡”记忆和“他乡”经验绘制的不同颜色的精神图景,表现了在“个人记忆—集体记忆—民族记忆—人类记忆”的探索中,回归到原初自我的状态,这种“原乡”纯始境界的深层智慧转变,在平静沉寂中孕育着无限生机的可能。因为“原乡”仿佛是母亲的子宫,会让灵魂接受无形的重组与精神的再生。
铁凝形象地阐释了人类精神“原乡”的同构性。她认为,“世上的人原本都出自农村,有人死守着,有人挪动了,太阳却是一个”。 她的《笨花》是以“笨花”为本的人类精神的“原乡”的建构。一个小小的“笨花”,居然能容天下之大,单姓与双姓,洋花与笨花,孔孟之道与圣经之道,中医与西医,西洋画与中国画……博大包容,藏污纳垢,容世间万象,孕真善美于其中,凝聚“合而不同”。这是超越东方中心论与西方中心论,站在对人类社会终极关怀的“世界大同”的高度,来寻找东、西方文明智慧起源的同根性。 荷兰华人女作家林湄的《天望》,以“原乡”与“他乡”记忆寻找人类精神的“原乡”,与铁凝的《笨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作者“以关怀人类命运、生存状况的博大胸襟和普济之心,推倒横亘在不同民族文化背景间的那堵看不见的‘柏林墙’,架起一座东、西方得以沟通、理解、信任、宽容与博爱的桥梁。特别是作者在思考灵魂拯救和价值重建、终极关怀问题上,坐标是多元的,分析批判的工具是多重的,形式是对话式的,结论是开放式的”。
法国华人女作家山飒的《亚洲王》,描写亚洲王亚历山大与生活在大草原的女武士之间激情而浪漫的爱情故事。在超越繁华的都市,去寻找一种女性形象的原型美,因为,草原是母性的。“大草原”“女武士”与“亚洲王”的意象向世界宣示中华传统文化里的根文化,而天、地与人“三重根”的光耀可以点亮人类灵魂的暗夜。作者善于吸收和融合东、西方文化的功力,使中华精神更具有人类“原乡”之意义。
中华女性文学的“原乡”叙事,增强了其深邃的思想性与精神性。超性别写作中的“性别之别”,跃然于女作家们尊重历史与现实的真实里。更多的女作家以关注两性的视角,揭示男权文化固有性别秩序增添的不可知变数和性别不平等的“倾斜”关系,造成两性、社会与人类悲剧的人性“顽疾”。其实,男女两性关系如宇宙间的太阳与月亮转换的“阴阳鱼”,二元互补,互依共生,互助共存,只有获得和谐,世界才不之于倾斜。人类现代文明进程尤其如此,才能获得世界和平。
21世纪初,华人女作家在世界范围内的空前崛起,形成了中华女性文学腾飞的双翼。在全球化语境下对人类精神“原乡”的不同方式的寻找,也预示着新百年“她世纪”世界女性文学的滥觞。《名作欣赏•世界女性文学》专刊的出版,为“正在进行时”的世界女性文学构筑了一个全球视野的互动平台,以人类“原乡”之精神温暖世人的生活和心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