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9期
审美乌托邦功能研究
作者:邹 强
二、引领情操
在抚平人类心灵的创伤后,审美乌托邦还能鼓励人们昂首向上,引领人们保持坚韧刚毅的精神情操,这也是审美乌托邦魅力永在的原因之一。在法兰克福学派的美学理论家们看来,艺术并不只是一种职业或者一种技能,艺术还应该成为一种人生态度。同时,艺术还应该成为一种生存境界,一种流连忘返、沉迷沉醉的高峰体验。“在这个审美的天地里,快乐和完满找到了它们与痛苦和死亡并驾齐驱的真正位置,万物的秩序又重新恢复。”⑦
人生从来都没有完满,历史的进步也常常是暴力和不幸的增加,只有在乌托邦中,人们才能寄寓和构想他们最美好的愿望和最难实现的需要。“每一个乌托邦都表现了人作为深层目的所具有的一切和作为一个人为了自己将来的实现而必须具备的一切”⑧,它不但慰藉了无数忧伤叹息的生灵,也成为人类社会不断调整、完善的绝对尺度。“乌托邦之所以具有现实的否定功能,就因为它象征着我们所向往的、通过我们的努力有可能接近的某种最佳生存方式,从而引导我们超越现实走向未来,并使得此时此地的生活方式、社会结构有所矫正。”⑨作为一种“应在而不在”的生存状态,乌托邦具有对于现实永远饱满的批判力量。正是这种“应在而不在”的缺憾激励着人们为了使这种“应在”早日从应然状态变成一种已然存在而不懈地追求着。审美乌托邦在追求这种应然的状态的时候总是起着积极的建设作用。艺术并不仅仅只是给人以某种代偿性的心灵满足。恰恰相反,它经常使人无可回避地直面现实的冷漠、苦难、压抑和恐怖。而直面现实的严峻,往往会使得人们更坚定地保持昂扬斗志、寻求全面解放的信念。事实上,“艺术作为现代性的拯救力量,一直都是现代性的审美话语的理论动机,从德国浪漫派到当代后现代主义都谋求使艺术成为后宗教时代的人类精神支柱”⑩。无论是席勒,还是马尔库塞、阿多诺等法兰克福学派的理论家们都是因为在发现艺术中不但包含了人类最本己的东西,而且还蕴含着激发人类最本己的东西的巨大力量,才开始了营建审美乌托邦的理论大厦的。这种巨大的力量就使得审美乌托邦能够有能力引领着人们的精神操守保持在一个乐观昂扬的积极状态之中。
其实就马尔库塞来说,审美王国对于他最大的诱惑不在于疗慰心灵的补偿作用,而恰恰在于能够引领人们的精神情操、激励人们重新战斗的激励机制。无论是他还是其他法兰克福学派的美学家都是在资本主义社会已经丧失革命可能的大环境下,为了召唤新的革命主体,谋求一种新的革命,而投入审美乌托邦的怀抱的。艺术并非要永远替代革命,而是在已无革命可能的情况下,用审美暂时替代那已无可能的革命,用艺术的独特作用来唤醒一种新的革命意识。就此来看,审美其实是政治行动的先行准备。马尔库塞非常欣赏的德拉克洛瓦的名画《1830年7月28日》就可以作为对此的直观解释。画中的那个妇女“她的手中拿着一支枪,因为还需战斗才能结束暴力”[11]。通过绘画这种艺术形式,他看到了新的革命的希望。马尔库塞的法兰克福学派的理论家们都期望着战斗的这一天,直接的政治革命冲突在他们看来是不可避免也是无法避免的。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要不要革命,而是在于能不能革命。在排除了当代社会革命的种种可能后,他们不得不希望借助于艺术、借助于审美王国的特殊力量来召唤新的革命。而德拉克洛瓦的这幅画,就是因为暗合于法兰克福学派审美乌托邦的种种规定性而受到了马尔库塞本人的青睐。当画家在创作这一充满了战斗激情的画作的时候,当欣赏者在观照这一幅含义幽远的作品之时,他们都在经历着一次审美乌托邦的洗礼。
在逝去的岁月里,人们曾经一代又一代地勾画设计着各种形形色色的乌托邦,也许因为它们或幼稚、或简陋、或偏执……所以纷纷变成了一堆精神的废墟。尽管如此,我们也没有理由抛弃乌托邦这块梦幻中的乡土。因为“乌托邦也是拥有世界的方式,是在预设中对未来世界的精神性的拥有”。这种拥有“比现实的政治的拥有、经济的拥有、技术的拥有、体制的拥有更富有诗意”的审美乌托邦作为“一种富有灵性的乌托邦思想,是一个接近艺术的梦幻,也许正是这种乌托邦的冲动在抗拒着现实法则与技术理性对人和自然的固置与框定”[12]。哈贝马斯曾经满怀忧虑:“如果乌托邦这块绿洲枯干,展现出的就是一片平庸不堪和绝望无际的荒漠。”[13]不过,哈贝马斯的这种忧虑应该是多余的,因为乌托邦永远不会消失。纵使旧的乌托邦倒下了,新的乌托邦也总是会出现的。这不仅仅是因为人们对于美与善有着不尽的追求,更主要的是因为人们总是会面临着新的困境和苦难。乌托邦,尤其是审美乌托邦,在帮助人们净化心灵、抚慰疲惫的灵魂之后,还能够召唤起人们重新奋斗的决心、勇气和力量。让我们牢记卡西尔的一句话:“乌托邦的伟大使命就在于,它为可能性开拓了地盘以反对对当前现实事态的消极默认。”[14]
作者简介:邹强(1977-),男,瑶族,广西钟山人,山东大学文学院2003级文艺学专业博士研究生。
①③④叶舒宪.文学与治疗[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
②杨存昌.初叩美学之门[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
⑤[法]罗兰·巴特.罗兰·巴特随笔选[M].桂林:漓江出版社,1997.
⑥[美]阿恩海姆.作为治疗手段的艺术.见:艺术心理学新论[M].郭小平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⑦[德]马尔库塞.审美之维[M].李小兵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⑧[美]保罗·蒂利希.政治期望[M].四川: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
⑨单世联.反抗现代性——从德国到中国[M].广州:广东教育出版社,1998.
⑩汪行福.走出时代的困境——哈贝马斯对现代性的反思[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0.
[11][德]马尔库塞.反革命和造反.见任立编.工业社会和新左派[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12]鲁枢元.猞猁言说——关于文学、精神、生态的思考[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
[13][德]哈贝马斯.福利国家的危机与乌托邦力量的穷竭[J].哲学译丛,1986.(4).
[14] [德]恩斯特·卡西尔.人论[M].甘阳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