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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慢与偏见》的叙述视角与写作意义
作者:吴卫华
在十八世纪末期,随着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和海外殖民地的开拓,社会财富不断增加,英国中产阶级妇女作为一个显赫的社会阶层凸现出来,对阅读和写作的诉求,使女性作家浮出了历史的地表,悄然出现在由男性写作构筑的文化场域的边缘。到了十八世纪的最后二十五年,英国小说甚至几乎为女性所垄断。但客观地说,这些小说仍然是在男性写作的樊篱中亦步亦趋,与真正意义上的女性写作和女性意识的表达尚有相当的距离。阿芙拉·班恩、德拉里维尔·曼丽和伊里扎·海伍德是稍早于奥斯丁的三位英国女作家,当她们的小说对父权制写作传统有所忤逆,不免有“出格”与“离经叛道”之嫌,在当时都遭遇到了激烈的批评乃至是人身攻击,被定格为堕落无耻的色情作家而几近逐出文坛,直到她们“改邪归正”才重新被文坛所接纳。然而这个时期的奥斯丁却独树一帜,一反当时普遍流行的“哥特式小说”、“感伤小说”的创作方式,以其独特和巧妙的文本策略,与后来的勃朗特、乔治·艾略特以及乔治·桑等作家一道,对既定的写作范式、文学秩序构成了一种冲击,使英国文学走向了一个文化上的“弑父”时代。弗吉尼亚·伍尔夫对此感慨不已:“假使我能重写历史,我一定要把这个变化描写得更仔细,认为比十字军、蔷薇战争都要重要,这就是中流社会的妇女开始写作了。”⑥法国女权主义批评家克莉斯蒂娃指出,女性要进入为男性所把握的话语体系,要么借用他的口吻、概念、立场,用他规定的符号系统所认可的方式发言,要么用异常语言来言说,用话语体系中的空白、缝隙及异常的排列方式来言说。如果说阿芙拉·班恩等作家的写作属于前者,奥斯丁的创作则无疑表征着后者。《傲慢与偏见》中女性意识的彰显,对文学话语霸权的抗争,正是源于特殊叙述视角的设置、自身话语方式的建构和因此所可能具有的生产性意义,亦即使女性开始有意识地由被描绘、被书写的客体转换为自我书写的主体。这一转变有着特殊的意义,通过一种“有意味的形式”,改写了文学传统中女性被动的叙述格局,消解了“男/女”、“主体/客体”、“中心/边缘”的写作模式。
罗兰·巴尔特认为写作有两种类型,其一是“及物的”写作,其二是“不及物的”写作。但前者仅仅是一种工具性活动,后者才能将读者引向对符号与语言人为性的揭示,才能生产多元化的意义。“艺术就是反抗”,审美之维是颠覆既有社会存在,实现政治革命的重要一维。《傲慢与偏见》不失为一种“不及物的”写作,女性自身的语言和话语方式不仅有所表达,更显示出了某种颠覆性力量和建构力量。小说将长期处于边缘和失势地位的女性推上了前台,并以女性的角度来展开故事叙述,这既意味着对传统男性叙述方式的反叛,还隐含着批判既存意识形态的内涵——解构男权中心主义,张扬女性意识。小说由此赋予了女性反传统写作方式以政治意义,标志着英国文学女性写作的开端。如果说女性写作表明的是一种精神立场,那么对于奥斯丁这位女性写作的开拓者而言,尤其殊为不易。
(责任编辑:水涓)
作者简介:吴卫华(1966- ),华中科技大学在职博士,三峡大学副教授,硕士生导师,文学院副院长。主要研究方向为影视文学与比较文学。
①黑格尔:《美学》(卷二),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335页。
②杨莉馨:《从〈傲慢与偏见〉的结构谈简·奥斯丁的女性意识》,《南京师范大学学报》,1998年第1期,第92页。
③申丹:《叙述学与小说文体学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240页。
④徐贲:《走向后现代与后殖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93页。
⑤苏珊·朗格:《情感与形式》,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4页。
⑥ 弗吉尼亚·伍尔夫:《一间自己的屋子》,北京三联书店,1992年版,第8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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