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一介寒士的探索
作者：朱进国
左思的《咏史》与正体咏史诗同样是出于针对现实而发的历史的思考，具有强烈的批判意识。但是，左思所关注的不是事件所蕴涵的得失意义，而是人物的遭际。他把历史人物分类归纳，以探讨寒士的命运和出路，他从中获取的不是某事件的具体教训，而是抉择生活道路的启示。这使他的《咏史》超出事件的限制而真正具有“史”的意味。他所采取的组诗形式反映了这种历史思考的特点。后世那些透过事件而作规律思考的咏史诗，左思是其发轫者。
与左思同时的张协，其《咏史》诗咏汉代疏广叔侄辞官归隐事，张协赞美的也是生活道路的！择，但其目的只在援取历史的权威，用前人的经验来支持现实的抉择。正体咏史诗以叙述史事为主，就在于作者需要的是客观的验证。左思的组诗之所以超出一人一事的叙述而！择错综复杂史实，正因为作者的思考不是停留在得失评价的层面，而是在作个人的历史探讨。这样，诗人把“我”摆到了历史和现实之间。其第一首“弱冠弄柔翰”是左思才华志向的表白，虽不涉史事，却是作者思考历史的基点，因而成为《咏史》组诗的有机构成。诗人高唱“吾希段干木”，“吾慕鲁仲连”，明白地表示其追怀历史的个人因素。诗中时时发出的议论，更把诗人的思想感情直接而坦率地托出。左思带着困惑去请问历史，“由来自古昔”，“由来非一朝”的沉痛叹息，揭示出寒士被弃的必然，揭示出门阀制度虽不公平，却是由来已久。历史没有解释他对不合理现实的怨恨，反倒深化了这种感情；历史所给予的启示，使他作出理智而悲愤的！择。这样的历史思考很难保持冷静，所以“我”的直接出现使左思的《咏史》带有咏怀诗的性质。但是，左思《咏史》还不能说就是咏怀诗。他自己也不这样看。他并没有采用阮籍《咏怀》的诗题，而是效班固、王粲等作《咏史》，乃因为从现实问题出发，以史事为理性思考的材料是咏史者的共同之处。由于左思的历史思考是从事件的意义评价转向了人物的命运探讨，“我”的加入减少了事件的客观叙述而浓化了诗篇的感情色彩。如其二“郁郁涧底松”，诗歌指斥、抨击门阀制度使出身寒士的才俊受压抑、遭歧视，有志不得伸，有才不见用的弊端，其成功之处，就在于创造了“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这两种富于感染力、说服力的形象。生长在山涧之底的百尺高松，郁郁葱葱，根深叶茂，堪作栋梁。而稀稀落落的山上草苗，其高不过寸许，却由于所居地位之高，竟能遮挡住涧底的百尺高松。通过这种特殊的形象，根本用不着再讲什么道理，诗歌已具备了很强的说服力和感染力。由自然现象联系到人间社会，就自然引出了“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的议论，后边咏金张冯公之事，为世胄二句引证。用塑造形象的方法揭示现实问题，再把现实的东西与历史的材料联系起来，把现实融到历史中，把个人的遭际融到历史中，既揭露抨击了现实，抒写了自己的感受和志怀，又连古人的牢骚也给发了。这可说是左思的创造，它使诗歌形成一种特殊的艺术力量。“左思《咏史》介于咏史和咏怀之间，在整个咏史诗中，确是体式的别途。”⑩他对前人咏史作道德评价、重具体教训的突破，以及贯穿其中的个性思考，把咏史诗从叙事体转变为抒情体，将述史和咏怀融会统一的过程，耸立起了魏晋南北朝咏史诗的高峰，给后代咏史诗以极大的启发。
（责任编辑：古卫红）
作者简介：朱进国（1958-），宁夏西吉人，宁夏师范学院教育科学系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古典文学的教学和研究。
①沈德潜：古诗源[Ｍ]卷七．
②刘 勰：文心雕龙·才略篇[Ｍ]．
③④罗宗强等：中国古代文学发展史[Ｍ]，南开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323－324页．
⑤⑧⑨晋书·左思传[Ｍ]， 晋书[Ｍ]卷92，卷33．
⑥江艳华：魏晋南北朝咏史诗论略[Ｊ]，中国古代、近代文学研究，人大复印资料，1994年11期．
⑦干 宝：晋纪总论[Ｍ]
⑩蒋 方：论左思《咏史》诗的变体[Ｊ]，中国古代、近代文学研究，人大复印资料，1994年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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