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人的本性在血与火的洗礼下复活

作者:宋悦魁




  严歌苓把这些妓女放在这样一个国家蒙难血雨腥风的特殊环境下,对妓女描写的把握恰到好处。教堂的英格曼神父面对跪下来相求的妓女说:“我对此院内四十四位女学生的家长许诺过,不让她们受到来自任何方面的侵害。依小姐们的身份,我如果收容你们,就是对她们的父母背信弃义。"语言中无疑是把这些妓女当作了洪水猛兽和瘟疫病毒,只要收容她们,就是对女学生的侵害。然而妓女们面临死亡的威胁时便露出了其职业的真面目,她们“露出里面净光的身体……哭嚎谩骂,抱树的抱树,装死的装死",一个个跃墙而入。妓女们靠着她们自己独有的方法进入了教堂。
  在严歌苓的笔下,妓女的人性既不是抽象的虚无缥缈的,也不是刻板的毫无生气的,而是具体的真实的生动的。作者客观冷静不掺杂任何个人感情对妓女们的活动进行描述和阐释。她们在教堂避难可以醉生梦死,她们也会像姐姐那样将自己的皮大衣、披肩都给抗日军人、伤兵王浦生盖上,把人性中的丑恶和善良都一一展现出来。
  一部小说的故事情节可以是虚构的,但必须是合理的。《金陵十三钗》用合理的情节为读者刻画出一个个具有鲜活人性的文学形象。
  “十三钗"中的豆蔻只有十五岁,是被拐卖到堂子的。在教堂里避难时看上了比她大两岁的伤兵王浦生。王浦生的伤口感染了,妓女们把所有的皮大衣、披肩都盖在他身上。豆蔻关切地给他喂药酒,一心想要嫁给他。为了给王浦生弹琵琶,她悄悄回妓院拿琵琶弦,结果在路上惨遭鬼子奸杀。当这一幕残酷地展现在那些天真无邪的女孩子面前时,这些仇视妓女的女孩们开始了她们思想上的反思:“想想豆蔻好苦,十五岁的年华已被当猫狗卖了几回。她但凡有一点活路,能甘心下贱吗?谁说婊子无情?她对王浦生就那么一往情深。她们又想到豆蔻一双长冻疮的红手给伤兵们洗绷带,晾绷带,想到豆蔻爬到核桃树上,把一只房檐上掉下的野猫崽子放回去,还想到豆蔻坐在伙房门口替陈乔治剥水发蚕豆……"合理的情节发展让教堂里那些纯真的女孩子们不知不觉而且很自然地改变了对这些妓女的看法。
  “十三钗"之一的玉墨是这群妓女的另一类代表。她读过四书五经,通晓琴棋书画;十岁被抵押给堂叔,十四岁被堂婶卖到花船,逐渐成为名妓。刚进入教堂,妓女们只是赢得了短暂的平安时光,玉墨便带领同在教堂避难的一群妓女和伤兵,在日本鬼子的枪炮声中演出着“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荒唐剧。而玉墨无疑是这场荒唐剧的“明星"。她在伤兵们面前展露舞姿,卖弄风骚,“舞得妖气十足,浪荡无比……一颗颗解开绒球纽扣,边跳边脱衣",甚至把戴教官拉进怀里,全然不顾教堂外的炮火和血光,让读者看到了一幅无耻的妓女寻欢图,表现出一个妓女荒淫的职业本性。
  如果只是写到这里,玉墨们也不过是一群寻常的妓女而已。随着情节的发展,亲眼目睹日本鬼子在天主教堂对中国伤兵的野蛮屠杀,成了玉墨们人性复活的催化剂。
  在小说的最后,教堂收到了日本鬼子用刺刀送来的给唱诗班女孩的请柬。就在读者为这些女孩即将遭遇惨剧忧心如焚时,“金陵十三钗"——这些在教堂避难的妓女从容地站出来,装扮成中学生的模样,代替那些纯真的女孩子去鬼子司令部赴难。“窑姐们把能做暗器的东西全藏掖在身上了:牛排刀、水果刀、发钗。走运的话,一根发钗可以赚他一个眼珠子。"
  小说写到这里,让读者如鲠在喉,心里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赞美她们?她们毕竟是社会渣滓。否定她们?她们的作为终究使那些可爱的女学生免遭日本鬼子的凌辱。从阿多那多神父当时的心理活动能够看出,美国人也有着与我们一样的意识和心态,他看到妓女们挺身而出,“心里一阵释然:女孩们有救了。但他同时又觉得自己的释然太歹毒,太罪过。尽管是些下九流的贱命,也绝不该做替罪羊"。她们哪里是什么“替罪羊"?她们替的是什么罪?虽然是妓女,她们这时挺身而出是慷慨赴难,而不是“替罪",那些纯真的女学生何罪之有?!玉墨们甚至在慷慨赴难时还会在烛光里一笑,显得那么从容不迫,作品写到这里,妓女们的形象立时鲜活起来,她们的人性终于在血与火的洗礼下完成了复活,使读者轻易地就进入了她们的灵魂,作者对“金陵十三钗"形象的塑造到这里完成了升华。我忽然想起了两句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悲哉,金陵十三钗!壮哉,金陵十三钗!
  (责任编辑:吕晓东)
  
  作者简介:宋悦魁(1956-),河南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高级讲师,河南省级优秀教师、骨干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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