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9期


化静为动的美学魅力

作者:兰 宇 张秋霞




  最后,再以五代敦煌曲子词《浪淘沙》这首完整的作品为例,分析一下化静为动的整体效果。“五里竿头风欲平,张帆举棹觉船轻。柔橹不施停却棹,是船行。/满眼风波多闪灼,看山恰似走来迎。仔细看山山不动,是船行。”从物理学的角度来说,这首词写的是相对运动内容;而从美学的角度来说,则是描绘视觉的错移情景。这里有很强烈的美感效果。全词以轻松明快的笔调,描叙了船家划船在水上愉快行进的情形,从侧面表现出了诗人及诗中所写的船家愉快活跃的心情,充满了生活的气息。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里所说的“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⑥这首词既具备“有我之境”,又具备“无我之境”。上阕内容表现的是“有我之境”。船在水上航行,开始是“我”一直在划船,后来风力渐渐地大起来了,所以就“张帆举棹觉船轻”了,船越行越快,不用“我”再费力举棹划船了。船在水上轻快地航行,“我”完全能够清楚地感觉和意识得到。这是真正的“以我观物”。下阕则是“无我之境”。诗人宕开笔触,不写船本身了,而将视点转向了宽阔的水面和苍茫的大山。由于船在水上轻松快乐地航行,“我”的心情也完全轻松快乐起来,这时,“我”站在船头,心情愉悦地举目远眺着波光闪烁的水面和两岸的青山,青山也仿佛知“我”“远来应有意”一般,热情地奔向前来,迎接“我”这个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客人似的。但当“我”定睛仔细端详时,山却并没有挪动,原来是多情的“我”发生了视错觉。事实上这是相对运动的结果,这时,在船上的“我”已分不清是船在行走还是山在行走了,这就是以物观物,物我两忘或物我两融。有点不知庄生梦蝴蝶,还是蝴蝶梦庄生的味道。关于视错觉和相对运动,这在生活中经常遇到。比如所有坐过汽车或者火车的人,都有完全相同的经验,当你向车窗外观望时,会发现道路两旁的树木、电线杆、房屋或其他建筑物等等,都飞快地向后面奔驰或倒下,远处的田野也在旋转……
  在机械运动中,人常常会在刹那间判断意识由清醒明确转向模糊朦胧的状态,发生真相和幻觉的暂时混淆,从而产生视觉和头脑意念的错移现象。从艺术表现的角度来说,这是一种美感效应。以康德的观点,美正是一种不掺杂理性判断的情绪和感觉活动。这种不觉“船行”却见“山迎”的视错觉,也正是把诗人和船家的亲情心理移铸到无情无意的山水之中去了,不光是“恰似走来迎”的青山充满盛意,就连“满眼风波多闪烁”的河水也洋溢出不可抑制的温柔情怀,这更符合费肖尔和立普斯等人主张的移觉说。“子细看山山不动,是船行”,又从朦胧模糊的错觉判断中回归到清醒的理智判断中来。后两句这一理性的纠正,与前两句视觉上的错误判断,共同构成了化静为动、以动促静、动静相生的美学意境。
  (责任编辑:吕晓东)
  作者简介:兰宇,西安工程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张秋霞,西安工程大学人文学院讲师。
  
  ① 莱辛,《拉奥孔》,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121页。
  ② 转引自郭廉夫、张继华,《色彩美学》,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2年版,第8页。
  ③④⑥ 王国维,《人间词话》,人民文学出版社,1960年版,第193页,第191页。
  ⑤ 梅尧臣语,转引自《中国历代文论选》,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17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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