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2期


在诗意阴影里的夏洛蒂

作者:成 宁




  可是,没有。唯有一个与诗意、火炉、爱毫无关联的字眼在我的面前无限地扩大:情妇。
  小说的诗意在这里突然由于这两个字出现了一片阴影。在这一片阴影里,我突然见到从诗意与热情中走出来的夏洛蒂。她出其不意地回到现实生活中,用完全符合平民角色的文化意识向那个正沉溺于想象情绪中的简爱亮出“黄牌”,发出警告。
  小说到这里总算有了一点现实感,也有一点让人思想的空间。
  在欧洲的上流社会、“情妇”这个特殊的位置是被容忍或容许的。女人们一面屈辱地投怀于男人,同时从他们那里得到相对的自由。只要她们能恪守与丈夫的盟约,并同情夫的相处中间接地帮助自己的家庭,那么,这个地位一般来说还是稳妥的。安娜•卡列妮娜之所以为上流社会所不容,是因为她根本没有想到要仅仅充当渥沦斯基的“情妇”,她是要将自己所有爱情奉献给这位心爱的花花公子,直至放弃自己的家庭。贵族对于女性在道德上同样严厉,与平民的区别是,它仅仅在一个方正的框架下,还能划出可怜的范围供这些女人活动活动手脚,一旦你要活动你的心,那么对不起,连手脚一起抓入方框内,安娜最后的卧轨就是佐证。
  再说,按照上流社会的道德观,简•爱作为一个未婚女性,在这样的情况下成为罗彻斯特的情妇,实际上并不会受到上流社会的非议。小说中英柯莱姆小姐实际上是一个虚设的人物,为了简•爱的内心有一个作战人物,也为了映照简•爱对罗彻斯特的爱。因为实际上根本不存在罗彻斯特能否娶她的问题,罗有疯妻。那么,是什么使简•爱从满怀诗意的爱情中突然对疯妻刮目相看的呢?
  那就是简•爱作为一个平民角色的文化规范。她的道德观,对“情妇”这个地位的不堪忍受,以至她强咽下对罗彻斯特的温情挚爱而选择出走。
  这个结果将读者从原来诗意横流的情景内突然甩出,在实际生活中,读者的经验忽然发生效果,简•爱一下子从书中走下来,来到读者现实生活中间,甚至可以称得上现实生活中道德方面的楷模。
  或许,正是由于这一点,使简•爱充满诗情的性格产生了无可换回的缺陷,甚至破坏了简•爱整体的艺术美。当一个人物回归到读者经验足以接受的水准时,美感当然消失殆尽。
  自从简•爱出走以后,便很难让读者再回复到起始的激情,直到简•爱成了一个小富翁回到双目失明的罗彻斯特身边时,平民的角色意识更浓烈地在这位新富身上散发出来。那种强调民主、平等或者“上帝面前人人平等”的思想已经受制于情绪的驱使,化为强烈的“我爱”“我恨”。罗彻斯特这个人物完全为简•爱而生的痕迹在这最后一幕里也显露无遗。假如他同样是一位有个性的人,简•爱这位新富他是否能接受呢?假如不在情爱这个天平上衡量,客观方面的条件总是有差异的。
  爱情总离不开现实的客观条件等方面的制约。艺术的处理方式可以保留某种抽象或象征或幻想中的形态,也可以直接放入现实生活中观察后再升华。这是由于不同作者的不同写作习惯所得出的不同结果。对于夏洛蒂来说,简•爱恰恰是两方面都没有从开始走到底的人物。诗意没能从头到尾保留在简•爱身上;回归到现实时又没能很好地升华,以至流于读者一般经验水平线。
  因为在今天看来,简•爱这位家庭女教师的形象是作家复杂的性格、情感、意志所构成的全部力量的凝聚。她敢爱、敢恨、自尊、自强,她的人格魅力就在于她寻求独立、争取平等地位的意念和行动。作者把一个来自社会下层不甘忍受社会压迫、勇于追求个人幸福的觉醒中的新女性摆到小说的主人公地位,并歌颂了她反抗压迫和社会偏见、努力争取独立的人格和尊严、追求幸福生活和平等的社会地位所作的顽强斗争的精神。但是,夏洛蒂没有能力来解决男女平等以及妇女解放等问题,她能做的就是为简•爱的命运布置一个突然的转变,即获得了幸福的婚姻和意外的财产,用这个转变来使简•爱达到了她所苦心追求的那个目的,这也是作者理想主义实现的升华。
  《简•爱》及其作者已经在文学史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迹。我的文字并不是想对这个印迹有所非议,而是想用个人的思考,以《简•爱》这部充满激情诗意的小说中一片小小的阴影,作一番美学角度的咀嚼,用浅陋的文字表述在此;充其量只能作一种表示:即今天我们某阶层读者审美眼光水准的呈露,从而达到多元地、艺术地解读文学作品中更多的文学元素。
  责任编辑:水涓
  
  作者简介:成宁(1963-),江西赣州人,赣南教育学院中文系副教授,主要从事写作和外国文学研究。
  

[1]